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党的创新理论的根
(一)从三个关系中把握“两个结合”
如何理解“两个结合”,特别是如何理解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也就是“第二个结合”?我认为要梳理好以下三个关系。
1.“如何结合”与“能否结合”
“如何结合”主要是对“第一个结合”来讲的,也就是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其关键就在于如何结合,是实事求是,还是自以为是?是调查研究,还是主观主义?是联系群众,还是脱离群众?而“能否结合”主要是对“第二个结合”来讲的,也就是在如何结合之前首先要确定能不能结合,如果能结合才考虑如何结合;如果不能结合,如何结合也就无从谈起。一百多年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否还有时代价值?如果有,是否能与马克思主义相结合?这是我们一直思考探讨的重大问题。
对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否具有时代价值,我们从新文化运动谈起。1915年9月15日《青年杂志》(1916年更名为《新青年》)在上海创刊,陈独秀任主编。当时人们没有料到,这份杂志的问世竟改写了文化的地图,成为新文化运动兴起的标志。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新青年》是一个思想阵地,为先进知识分子提供了表达观点的平台。可以说,《新青年》鼓吹新文化,新文化引领新青年。《新青年》提倡民主和科学,反对专制和迷信盲从;提倡个性解放,反对封建礼教;提倡新文学,反对旧文学,实行文学革命。这里,我们怎么理解新文学和旧文学?那时的人们把西方文化称为“西学”,中华文化称为“中学”,并把“西学”称作“新学”,把“中学”称作“旧学”,又进而把“新学”当作“新文化”,“旧学”当成“旧文化”。这样,提倡新文学就是提倡“西学”“新学”“新文化”,反对旧文学就是反对中华传统文化,反对“中学”“旧学”“旧文化”。新文化运动提倡“民主和科学”“个性解放”的积极意义是应当肯定的,但是正如毛泽东同志在《反对党八股》中所批评的“所谓坏就是绝对的坏,一切皆坏;所谓好就是绝对的好,一切皆好”那样,片面性则是应当否定的。
到1978年改革开放以后,我们在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程中,重新思考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时代价值。当时,中国哲学界两位泰斗冯友兰和张岱年先生,努力在中国古代哲学与马克思主义哲学中找到结合点。但是,在有些人看来是完全不可能的。因为这是两种不同的思想体系,如果硬要结合,恐会造成马克思主义失真或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变形。所以习近平总书记所说的,“第二个结合”是又一次的思想解放。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关于“两个结合”发表了一系列重要论述,使我们的认识达到了新高度。今天,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已经不是要不要“结合”的问题,而是必须“结合”。
2.“一个结合”与“两个结合”
过去讲“一个结合”,现在讲“两个结合”,是不是说过去的“一个结合”是错的?不能这么理解。因为过去的“一个结合”蕴含了“第二个结合”。我们看“第一个结合”,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不仅包括了中国革命的实际,也包括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实际;不仅包括了中国革命的特点,也包括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特征。但是要知道,蕴含意味着重要性不够。当年,我们的主要任务是革命,争取民族独立、人民解放,所以把重点放在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而今天,在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进程中,文化的重要性更加凸显。文运同国运相牵,文脉同国脉相连。文化兴国运兴,文化强民族强。在这样的条件下,必须把“第二个结合”作为独立个体来发展创新。总的来讲,过去“第二个结合”蕴含于“第一个结合”,但为适应当今时代发展,就要把它抽出来从而丰富发展为“两个结合”。
3.“第一个结合”与“第二个结合”
“两个结合”是一个整体,那么如何理解“两个结合”之间的关系?一方面,“两个结合”的侧重点不同。“第一个结合”聚焦的是理论与实际相结合、理论与实践相统一,主要指向是反对主观主义、教条主义、经验主义,关键词是实事求是、有的放矢;“第二个结合”聚焦的是思想的魂脉与文化的根脉的结合与融通,主要指向是反对历史虚无主义和“西方文明中心论”,关键词是历史自信、文化自信和文化主体性。另一方面,“两个结合”相互联系,实现“第一个结合”不能没有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根基,推进“第二个结合”不能离开我们党领导的革命、建设、改革的伟大实践。“两个结合”共同的目标指向是用马克思主义之“矢”射中国实践之“的”,科学回答中国之问、世界之问、人民之问、时代之问;让马克思主义成为中国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成为现代的。总之,“两个结合”既各有侧重,又相互联系,是一个整体。“第一个结合”是“第二个结合”的实践基础和实践本源,“第二个结合”是“第一个结合”的文化基础和文化根源。“第一个结合”蕴含了“第二个结合”,“第二个结合”丰富、发展和深化了“第一个结合”。
(二)对巩固文化主体性的认识探索
1.近代中国思想界对巩固文化主体性的认识
什么是文化主体性?如何巩固文化主体性?我们从梁漱溟先生的“老根新芽说”说起。梁漱溟先生对中华文化主体性有一个思考,与我们今天讲的根脉相契合,称为“老根新芽说”。梁漱溟先生认为,中华传统文化就好比一棵大树,近代以来外来文化特别是西方文化大量涌入中国,对中华传统文化的冲击巨大,如“西学东渐”“欧美风雨”,使中华传统文化这棵大树逐渐枯萎、朽烂,从树叶、树梢、树枝到树干、树根。但若连树根都完全朽烂了,就真的完了。因此,趁着现在老根还没有完全朽烂的时候要想办法救活它。这样,树根活了,就能长出新芽来,再假以时日悉心培养,定能长成大树。届时,你若问这是棵新树吗?我答曰:是的,这是棵新树,是从原来的老树根上生长出来的。梁漱溟先生认为,将来中国的新文化正如这老树发新芽一般,不是简单地移植嫁接,更不是盲目地全盘西化。也就是说,在梁漱溟先生看来,“老根”与“新芽”不能分,根基与生机不可分,没有“老根”就没有“新芽”,没有“新芽”则“老根”没有生机。梁漱溟先生的“老根新芽说”对于我们理解文化主体性具有启发意义。
梁漱溟先生的树高千尺也有根,冯友兰先生的江河万里总有源。冯友兰先生的“旧邦新命论”,与梁漱溟先生的“老根新芽说”有异曲同工之处。冯友兰先生一生都在追求“阐旧邦以辅新命,极高明而道中庸”,在晚年时还写成对联以自勉。他在《三松堂自序》中解释说:“我经常想起儒家经典《诗经》中的两句话:‘周虽旧邦,其命维新。’就现在来说,中国就是旧邦而有新命,新命就是现代化。我的努力是保持旧邦的同一性和个性,而又同时促进实现新命。”同时在书中还说道,“中华民族的古老文化虽然已经过去了,但它也是将来中国新文化的一个来源”。中华传统文化不仅是过去的终点,也是将来的起点。冯友兰先生还说:“将来中国的现代化成功,它将成为世界上最古也是最新的国家。”最古老体现的是中华民族五千年文明未曾中断,最新体现的是中国式现代化创造人类文明新形态。冯友兰先生感叹:“这就增强了我的‘旧邦新命’的信心。新旧接合,旧的就有了生命力,就不是博物馆中陈列的样品了,新的也就具有了中国自己民族的特色。新旧相续,源远流长,使古老的中华民族文化放出新的光彩。现在我更觉得这个展望并不是一种空想、幻想,而是一定要实现的,而且一定能实现的。”习近平总书记在文化传承发展座谈会上指出:“中国式现代化是中华民族的旧邦新命,必将推动中华文明重焕荣光。”
除了梁漱溟先生的“老根新芽说”、冯友兰先生的“旧邦新命论”,关于中华传统文化的传承与创新,还有很多表述,如返本开新、固本开新、革故鼎新、推陈出新,还有我们今天讲的守正创新。中华文明是世界上唯一绵延不断且以国家形态发展至今的伟大文明,这并不是说中华文明以原状延续至今,而是说中华文明的核心价值总能在不同场景,以不同方式在历史长河中呈现。中华文化正是有了这个老根,才能发新芽、长新枝、开新花,才能长成参天大树,枝繁叶茂。换句话说,这老根,也就是根脉,充分彰显了中华民族坚韧的文化生命力和坚挺的文化主体性。“万物有所生,而独知守其根。”概括地说,老根新芽、旧邦新命、返本开新、固本开新、革故鼎新、推陈出新、守正创新,就是中华文化主体性的集中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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