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世明 中共中央党校（国家行政学院）公共管理教研部副主任 博士生导师
“中国式的现代化”这一重要概念首先是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邓小平同志提出来的。他指出，“我们搞的现代化，是中国式的现代化”。1979年，邓小平同志在会见日本首相大平正芳时指出，“我们要实现的四个现代化，是中国式的四个现代化，不是像你们那样的现代化概念，而是‘小康之家’，即到本世纪末，达到第三世界中比较富裕一点的国家的水平，实现国民生产总值人均1000美元。”在此之前，邓小平同志就提出，“我们定的目标是在本世纪末实现四个现代化。我们的概念与西方不同，我姑且用个新说法，叫做中国式的四个现代化。”
我们需要指出的是，邓小平同志强调的中国式的现代化，主要是在经济层面上的；习近平总书记强调的中国式现代化，主要是在人类文明新形态层面上的。因此，二者之间既一脉相承，同时又有开拓升华。
2020年10月29日，在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第二次全体会议上，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我国要坚定不移推进中国式现代化”。2021年7月1日，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会上，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我们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推动物质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社会文明、生态文明协调发展，创造了中国式现代化新道路，创造了人类文明新形态。”2022年10月，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对中国式现代化的中国特色、本质要求、重大原则予以深刻阐释，对中国式现代化作了战略部署。2023年6月，《求是》杂志发表习近平总书记重要文章《中国式现代化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社会主义现代化》。2024年7月18日，中国共产党第二十届中央委员会第三次全体会议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 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决定》（以下简称《决定》），紧紧围绕推进中国式现代化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中国式现代化和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是一脉相承、完全融合的。西方文化的精髓是分别独立，中国文化的精髓是和合会通，因此中国式现代化也必然带有和合会通的色彩。
一、中国式现代化的历史逻辑
我主要分三个方面来讲。第一，现代化；第二，社会主义现代化；第三，中国式现代化。我们要强调的就是中国式现代化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社会主义现代化。
（一）什么是现代化
国内外很多学者都在研究现代化，基本可以达成共识的是四个方面，包括现代化是实现工业化的进程、是科学技术现代化的进程、是制度现代化的进程、是人的现代化的进程。
1.现代化是实现工业化的进程
现代化是18世纪后期工业革命以来，人类历史最剧烈、最深远、最伟大、最进步，并且显然是难以回避的社会变革的过程。现代化的中心内容是现代生产力引入人类社会，从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的大过渡，从农业世界向现代工业世界的大过渡。18世纪出现了蒸汽机等重大发明，成就了第一次工业革命，开启了人类社会现代化历程。马克思、恩格斯认为，大工业首次开创了世界历史，生产方式、交换方式、生活方式随之发生了革命性变化。18世纪后期到19世纪中叶为第一次现代化浪潮，纺织机、蒸汽机的发明，让轻纺工业成为工业化的主角。19世纪下半叶到20世纪初为第二次现代化浪潮，电力的发明，让钢铁等重工业成为工业化新的主角。20世纪中叶至今为第三次现代化浪潮，计算机的发明，让信息技术产业成为工业化的主角。毛泽东同志指出，我们要实现农业的社会主义化、机械化，建成一个伟大的社会主义国家。
2.现代化关键是科学技术现代化
现代化是经济落后国家通过技术革命赶上世界先进水平的历史过程。在关于中国现代化问题的大讨论中，张奚若教授把发展自然科学置于现代化的四个努力方向之首，排在促进现代工业、提倡各种现代学术、思想方法科学化之前。
1963年1月，周恩来同志指出，把我们祖国建设成为一个社会主义强国，关键在于实现科学技术现代化。1964年12月，周恩来同志正式提出“四个现代化”的战略目标，即“把我国建设成为一个具有现代农业、现代工业、现代国防和现代科学技术的社会主义强国”。2023年7月，习近平总书记在江苏考察时强调，中国式现代化关键在科技现代化。从这个角度来讲，中国式现代化打赢关键核心技术攻坚战、加快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是题中应有之义。
3.现代化是制度现代化的过程
制度现代化是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现代化的同步现代化。从马克思主义国家学说来看，制度现代化是上层建筑适应且促进经济基础，生产关系适应且促进生产力，国家治理适应且促进社会发展的能动过程。一个国家的政治制度决定于这个国家的经济社会基础，同时又反作用于这个国家的经济社会基础，乃至于起到决定性作用。从历史长河来看，制度现代化是自工业革命、科学革命以来，为吸纳新的生产力和新的社会阶层再制度化的过程。从世界历史角度来看，经过激烈的社会变革之后，新的国家政权要形成更加成熟更加定型的一套制度，往往需要较长甚至很长的一段历史时期。英国从1640年发生资产阶级革命到1688年形成君主立宪制度，用了48年的时间。美国从1775年开始独立战争到1865年南北战争结束，新的体制才大体稳定下来，用了将近90年的时间。法国从1789年发生资产阶级革命到1870年第三共和国成立，用了80多年时间。日本从明治维新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才形成了现在这样的体制，用了70多年的时间。
就中国国家制度而言，制度现代化是制度立国之后，制度富国、制度强国的历史进程。近代以前形成的中国古代国家制度和国家治理体系，为周边国家和民族所学习和模仿。近代以后统治中国几千年的君主专制制度陷入了全面危机。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夺取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的伟大胜利。1949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实现了中国从几千年封建专制政治向人民民主的伟大飞跃。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确立了我国的国体、政体、国家结构形式，建立了国家政权组织体系，确立了社会主义基本制度，实现了制度立国，为当代中国一切发展进步奠定了根本政治前提和制度基础。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我国进入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我们党团结带领全党全国各族人民，成功开创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不断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和国家治理体系，使当代中国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生机活力，实现了制度富国。如果说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以及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属于形成更加成熟更加定型制度的前半程，那么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则进入形成更加成熟更加定型制度的后半程。完善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构建系统完备、科学规范、运行有效的制度体系，实现制度强国则是后半程的主要历史任务。
改革开放初期，邓小平同志就已经在思考制度现代化的问题了。邓小平同志反复强调制度问题，想得是很深的。他考虑的不仅是要解决好制约党和国家事业发展的体制机制弊端问题，而且是要解决好事关党和国家长治久安的制度现代化问题。相比于邓小平同志关于领导制度、组织制度如何实现现代化的思考，习近平总书记更加侧重整个制度体系的现代化，且将制度现代化置于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总的战略安排。
党的十八大之前，一系列长期积累及新出现的突出矛盾和问题亟待解决，当时党内和社会上不少人对党和国家的前途忧心忡忡。为实现全党全国人民的同心、同力、同向，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首次提出了“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这个重大命题，并把完善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确定为全面深化改革的总目标。由此，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以来的全面深化改革，以制度建设为主线，制度建设和治理能力的位置更加突出。
2017年，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从2020年到本世纪中叶可以分两个阶段来安排。其中，制度建设的目标是：到2035年，各方面制度更加完善，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基本实现；到本世纪中叶，实现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
2018年，党的十九届三中全会开启深化党和国家机构改革，是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一场深刻变革、集中行动，进一步在机构职能体系上将党对一切工作的全面领导权制度化。
为全面回答在我国国家制度和国家治理上，应该“坚持和巩固什么、完善和发展什么”这个重大政治问题，2019年10月，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首次明确指出，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总体目标是，到我们党成立一百年时，在各方面制度更加成熟更加定型上取得明显成效；到2035年，各方面制度更加完善，基本实现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到新中国成立一百年时，全面实现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使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更加巩固、优越性充分展现。通过十三个“坚持和完善”，首次明确了构建系统完备、科学规范、运行有效的制度体系的具体内容、前进方向和工作要求。
站在创造人类文明新形态的制高点上，制度现代化为中国式现代化注入了强大动力，提供了有力的制度保障。
2022年10月，党的二十大报告在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总的战略安排中，对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提出了明确要求。到2035年，基本实现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全过程人民民主制度更加健全，基本建成法治国家、法治政府、法治社会。没有制度现代化就没有中国式现代化。
2024年7月18日，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决定》进一步强调了制度现代化在全面深化改革与推进中国式现代化之间的枢纽地位，明确了到2035年推进制度现代化的战略布局。《决定》在“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的总目标”部分强调，继续完善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到2035年，全面建成高水平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更加完善，基本实现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为到本世纪中叶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奠定坚实基础。
4.现代化是人的现代化的过程
所谓人的现代化，具体是指物的依赖性的社会扬弃了人的依赖性的社会，最终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社会扬弃了物的依赖性的社会。说得再简略一些，人的现代化是指一种心理态度、价值观和生活方式的改变过程，最终目的是促进人的全面发展和社会的全面进步。从我个人体会来说，人的现代化的最低标准就是人必须有足够的理性，如果人没有足够的理性，那么人的现代化程度是比较低的。现代化归根结底是为了实现人的现代化，人是现代化的灵魂，没有人的解放，就没有工业化，也没有科学技术现代化，更不可能有制度现代化。因此，人的现代化，既是实现工业化、科学技术现代化、制度现代化的结果，又是这三者的起点。中国式现代化既包括工业化，也包括科学技术现代化，更包括制度现代化，当然人的现代化是题中应有之义。
（二）社会主义现代化
社会主义现代化是以人民为中心的现代化，与以资本为中心的资本主义现代化有本质区别。
（三）中国式现代化的历史进程
英国现代化进程起步于17世纪中叶资产阶级革命，到20世纪初英国现代化基本完成，经历了约250年。法国现代化起步于1789年法国大革命，到20世纪中叶现代化基本完成，历时160多年。美国现代化起步于1776年美国独立，现代化基本完成于20世纪30年代，历时150多年。中国式现代化从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到2035年中国式现代化基本完成，历时80多年。中国式现代化是在短暂的时间之内走过西方一两百年现代化历程的现代化，因此中国式现代化必然不是串联式的现代化，必然是并联式的现代化，这是由其现代化历史进程决定的。也就是说，中国式现代化必然是工业化、城镇化、农业现代化、信息化同时叠加的现代化。
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为实现现代化创造了根本社会条件。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为现代化建设奠定了根本政治前提和制度基础，提供了宝贵经验、理论准备、物质基础。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为中国式现代化提供了充满新的活力的体制保证和快速发展的物质条件。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为中国式现代化提供了更为完善的制度保证、更为坚实的物质基础、更为主动的精神力量，成功推进和拓展了中国式现代化。我们在认识上不断深化，初步构建中国式现代化的理论体系；在战略上不断完善，为中国式现代化提供了坚实战略支撑；在实践上不断丰富，为中国式现代化提供了更为完善的制度保证、更为坚实的物质基础、更为主动的精神力量。正是基于认识上、战略上、实践上三个方面的认知和观察，我们坚定地说，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成功推进和拓展了中国式现代化。
这部分内容我们要强调的就是，中国式现代化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党的领导直接关系中国式现代化的根本方向、前途命运、最终成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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