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名与字的关系

既可证实一些字词的涵义，又可窥探古人的思想和社会文明——

古人名与字的关系

《礼记·檀弓上》：“幼名，冠字。”孔颖达疏：“名以名质，生若无名，不可分别，故始生三月而加名，故云幼名也。冠字者，人年二十，有为人父之道，朋友等类不可复呼其名，故冠而加字。”孔疏论述了古人命名取字的缘由。而名与字之间又常常有某种联系，《白虎通·姓名》中说：“或旁其名为之字者，闻名即知其字，闻字即知其名，若名赐字子贡，名鲤字伯鱼。”“赐”是上对下恩赏，“贡”是下对上供养，名与字相反相承；“鲤”“鱼”是小名与大名，名与字之间是种属关系。东汉许慎的《说文解字》曾用古人的名字关系来佐证字义，例如对“”字的解释：“旌旗之游，蹇之貌……古人名，字子游。”清代训诂学家王引之、俞樾，近代著名语言文字学家黄侃，皆有专著或专文来阐释古人名与字的意义。

名与字的关系大致分为五类

一是名与字意义基本一致。如：晋人司马师字子元，“师”“元”都有首长义。《周礼·天官·序官》：“甸师，下士二人。”郑玄注：“郊外曰甸，师犹长也。”“乐师”“卜师”之“师”与之同。《左传·僖公二十七年》：“作三军，谋元帅。”孔颖达疏：“元，长也，谓将帅之长。”晋人裴秀字季彦，“秀”有优异出众义。《国语·齐语》：“其秀民之能为士者，必足赖也。”韦昭注：“秀民，民之秀出者也。”“彦”也可指才德出众的人。《尔雅·释训》：“美士为彦。”其他如屈平字原、诸葛亮字孔明等。

二是名与字意义相联系。如：孔子弟子冉耕字伯牛，“耕”与“牛”一为动作，一为动作实施的主体，二者密不可分。孔子另一弟子司马耕字子牛与此同。这一名字用字也反映出我国春秋战国时期牛耕的农业文明。苏轼字子瞻，“轼”为古代设在车箱前供立乘者凭扶的横木，以“瞻”应之，取意为凭轼而远望之。清人张廷玉字衡臣，衡为佩玉上的横玉，用以系璜和冲牙。《礼记·玉藻》：“一命缊韨幽衡，再命赤韨幽衡，三命赤韨葱衡。”郑玄注：“衡，佩玉之衡也。”又：“佩玉有冲牙。”孔颖达疏：“凡佩玉必上系于衡。”其他如晋人石崇字季伦等。

三是名与字意义相反相对。如：陶渊明又名潜，字元亮，“潜”有隐藏、暗中义，《说文·水部》：“潜，一曰藏也。”《广雅·释诂》：“潜，隐也。”与“亮”义相反。宋人晏殊字同叔，“殊”有不同义，《周易·系词下》：“天下同归而殊途。”孔颖达疏：“言天下事终则归于一，但初时殊异其途路也。”清人王念孙字怀祖，“念孙”与“怀祖”相对。其他如孔子弟子曾点字皙、韩愈字退之、朱熹字元晦等。

四是名与字皆袭用前人名字。沿袭古人的名或字，多出于仰慕，欲效仿其德文、志向、情操等。如：晋人何曾字颖考，“曾”指曾参，“颍考”指颍考叔，二人皆以孝闻名。晋人羊聃字彭祖，聃指老聃，亦即老子；彭祖亦为先秦道家人物，以长寿著称。宋人黄公度字师宪，《后汉书·黄宪传》：“黄宪字叔度，汝南慎阳人也。”东汉黄宪时人比之颜回，而宋人黄公度又欲效仿黄宪而袭用其名字。其他如晋人范甯字武子、明人周渊明字孟潜等。

五是名与字皆用典。如：晋人杜锡字世嘏，《诗经·小雅·宾之初筵》：“锡尔纯嘏，子孙其湛。”又《鲁颂·閟宫》：“天锡公纯嘏，眉寿保鲁。”“锡嘏”即赐福，《尔雅·释诂上》：“锡，赐也。”《广韵·马韵》：“嘏，福也。”晋人张天锡字纯嘏、唐人崔嘏字乾锡、清人陈锡嘏字介眉、刘锡嘏字纯斋与此同。晋人应贞字吉甫，“贞”“吉”典出《周易》，《需卦》：“贞吉，利涉大川。”《履卦》：“九二，履道坦坦，幽人贞吉。”辽人李内贞字吉美、元人王安贞字吉卿、明人江贞字吉夫与此同。宋人王文郁字周卿，名字典出《论语·八佾》：“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其他如清人季振宜字诜兮、查慎行字悔余等。

名与字的一些特殊关系

当然，也存在名与字无关的情况。西秦开国君主乞伏国仁字纥干，《晋书·乞伏国仁载记》：“乞伏国仁，陇西鲜卑人也……时又有乞伏部，有老父无子者，请养为子，众咸许之。老父欣然自以有所依凭，字之曰纥干。纥干者，夏言依倚也。”可见“纥干”为“依倚”的译词，其父认为有子而有所依凭，与“国仁”并无关联。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周恩来字翔宇，“翔宇”与其乳名“大鸾”相应。近现代语言学家蒋礼鸿字云从，“云从”典出《周易·乾卦》：“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因其属相为龙，故字“云从”。

此外，古人名字中常有表示排行和美饰的用字。《仪礼·士冠礼》：“伯某甫，仲、叔、季，唯其所当。”“唯其所当”正是指出排行用字的作用。排行用字除了传统的“伯（孟）仲叔季”之外，也还有“元、长、始、次、幼、稚、少”等。美饰用字既有“甫、夫、子、君、公、彦、士”等美称、尊称用字，也有“景、阳、宣、茂、休、永、玄”等褒义用字，还有“道、德、文、孝、恭、敬、逊、度、仁”等表示道德品行用字。美饰用字丰富了表字的内容，为表字增添了美义。

古人的名与字不仅可以用来证实一些字词的涵义，还可以借之窥探古人的思想和社会文明，是中华民族独有的丰富的文化宝藏。

（作者分别为中央民族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央民族大学文学院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