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大街作为中轴大街,把整个外郭城分成了东西两大区域,东边是万年县的所在,西边是长安县的所在。长安县和万年县又各设一个市,东边叫东市,西边叫西市,各占两坊之地。按制度规定,商品交易活动都应该在东西两市举行。外郭城中的大道也叫官道,时常有人维修和维护,通向各个城门,路过各个坊区、市门。大道一般是中间高一些,两边低一点,道路两旁有明沟,作排水之用,还种着榆树、柳树、槐树等绿植,规划得非常好。这是一个非常完善的城市布局,可以说古典的城市坊市制在隋唐时发展到了顶峰,世界上我们没有看到过这样规划严整、布局严密的城市格局。
当时的城市有很严格的制度规定,严密的布局为城市管理提供了方便。早上的时候,承天门的鼓一响,各个城门楼的鼓及街坊角的鼓全都跟着敲响,接着城门、坊门、市门依次打开,人们开始一天正常的活动。承天门是皇帝起居和办公的宫城的南门。到了傍晚还要再敲一次鼓,又依次关上。所以长安城到了晚上是实行宵禁的,没有特殊情况和官府的文书,寻常人是不能在街道上行走的,金吾卫会整夜巡逻。
当然这种严格、严密的管理也带来一些明显的问题:长安城很大,把商业活动都集中在东西两市,势必给很多人造成不便,距离远的就要走很远的路。有些日常的生活用品每天都要用,难道走大老远去买吗?距离倒是其次,市区还有时间限制,晚上要关门,实行宵禁,不能实行商品交易活动的。也就是说,空间上和时间上都有限制。
随着城市的发展,城市人口及城市流动人口的增加,商品经济的发展和商品交易活动的日益活跃,社会的经济文化需求,人们日常生活的需求一定会越来越多,这样一个相对封闭的坊市制度势必不能适应发展,其限制必然会被突破。
明白这样一种趋势之后,我们再回到王建的诗“夜市千灯照碧楼”,讲的是扬州夜市。扬州也是唐朝的一个重要的大城市,尤其在唐后期,包括扬州在内的整个长江流域都发展得非常快,非常好。经济重心的南移,大运河的开凿,对外贸易、港口贸易、海港贸易的发展,都使得扬州成为繁华的大都市。所以唐中后期有“扬一益二”的称誉。“扬一”是说扬州成为了当时唐朝最繁荣的商业都市。“益二”的“益”指成都,是长江上游的城市,经济也很发达。成都有“天府之国”之称,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地理环境非常优越,又有长江这样的一个运输线,所以也发展了起来。
刚才我们说,严格的坊市制度在商业经济发展的大都市不能适用,这才有了扬州等城市从封闭走向开放,突破坊市制的情况出现。唐朝的制度还没有规定夜间可以开市,但王建的诗向我们展示了扬州兴盛的夜市:“夜市千灯照碧楼,高楼红袖客纷纷。如今不似时平日,犹自笙歌彻晓闻。”整夜都在营业,一街灯火一街辉煌,人流涌动,来客纷纷,一番相当繁华的景象。
当然,并不仅仅是这一首诗体现了唐朝城市逐渐开放的过程,我们还可以看一些其他的,比如李白有一首诗叫《少年行》,“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讲的是长安少年到有胡姬做女侍者的酒肆里尽情享乐的事情。胡姬是胡人的美女,到有胡人美女做女招待的酒肆中娱乐,说明长安的酒肆生意兴旺,也说明长安都市对外来文化的接纳,体现了中外交流的一种盛况。另外,杜牧有一首诗叫《赠别》,其中写到“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其实在封闭的坊市制度里不仅有宵禁,还规定除特殊情况外,所有的建筑都不能对街开门,必须开在坊里,由坊进入。在哪几种情况下可以对街开门呢?比如官署、寺庙,还有三品以上官员的府邸。像普通老百姓的普通民宅是不能向街开门的,因此街道两旁本不应该出现商业建筑或设施。由杜牧的“春风十里扬州路”和王建的“夜市千灯照碧楼”,我们可以想象扬州肯定不是高大的院墙和坊墙林立,一定是街头熙熙攘攘,店铺灯火辉煌,是可以临街开店的,这样才称得上是“春风十里”。
南宋的一位文人说到杭州的情况时有诗云:“一色楼台三十里,不知何处觅孤山。”南宋诗人刘子翚的《忆樊楼》写的是汴州(今河南开封)的景象:“梁园歌舞足风流,美酒如刀解断愁。忆得少年多乐事,夜深灯火上樊楼。”我们来看看城市制度从封闭走向开放,从唐代到宋代发生了什么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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