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换学校,离家远了。我想骑自行车上学,爸妈不同意,担心我技术不佳出事,便让我坐公交车上下学,十五路汽车,两边各走半里多地。
去学校的街道有几处转弯,但大部分路段就这一路车,几乎天天人满为患;我上下学挤上车,还要拽着书包从大人们的腋下挤过去,仰着头伸长手臂,找售票员买车票,手里的五分钱或一毛钱捏得紧紧的,生怕掉了,掉了哪去找;售票员把车票或找的钱递回来,我依然捏得紧紧的,车票丢了,拿啥证明下车啊?实在够不着就由中间的乘客帮忙传递一下。父母也麻烦,每天上学前,要想着把买票钱给我,忘了或没来得及,我就没钱乘车了。于是爸妈决定给我买月票,每月两块五,于是,我就有了人生第一件显示自己身份的证件(带照片的),再不用挤来挤去的买车票,下车时拿出来,亮给售票员,小小的傲一下。每到月底月初,要去公交车总站的一间小屋窗口前,排队换月票,在月票卡上用新月份贴盖老月份,再盖上蓝色椭圆的章,压住照片一角,不能蹭脏了,否则很麻烦。妈妈怕我弄丢了,就给月票缝了个小布兜,和门钥匙一起,每天挂在脖子上……
上世纪六十年代末,北京开通了第一条地铁。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化,经济的发展,地铁建得越来越多,一条接一条;短短几十年就在北京地下编织成既环形盘绕又纵横交错的交通网。从清晨到夜晚,一列列地铁带着呼啸的风,将成千上万的劳动者送到各个岗位,蓬勃的人流,上上下下,满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七十年代末,我工作了。当时地铁刚开通了一号线,很拥挤,我还是选择乘它上班,快捷,有保证。也许早早尝到了有月票的“好处”,我便千方百计弄了张地铁月票;地铁月票发放控制得很紧,据说只能“以旧换新”,丢了不补。而地铁还是人工检票,进出的人如潮水,检票员非常辛苦。八十年代中期出国去日本,看到人家地铁如织,检票全部自动化,既新鲜又羡慕。
我拥有私家轿车时,已是新世纪初年了。于是我的“月票”就换成了随时可以出行、去哪里都可以、不用更换的“汽车年票”。然而“好景不长”,随着经济的发展,生活水平的提高,私家车越来越多,街上车水马龙,常常堵得一塌糊涂,耗时间,耽误事,停车难,常郁闷,全市也不得不实施摇号限购的政策。与此同时,公交尤其地铁、轻轨快速发展起来,十几条线,四通八达,基本覆盖全市,想去哪去哪。就这样,我又自觉不自觉地放弃了驾车出行,基本回到了坐地铁去来的状况,方便,快捷,靠谱,有空调。私家车也基本成了“卧槽的马。”而地铁也早已废弃了月票,现代化的检票系统,一点不比外国的差,每天服务着大海一样的人群。我当然用上了“一卡通”,地上地下,凡市内公交都能用,去哪,一刷,走人。那天,西直门地铁站里广播告知,可以刷手机进出站了,我要试试,这样,手机就成了我的“月票”了。
跟一个文友微信聊天,他喜欢剪报。不知咋的聊到了月票。他说:你等着。一会传来一张照片,是我86年9月发表在晚报的一首小诗《月票》:“有一天,妈妈忽然发现,我,超过了车门上的红道——不再是一张识字卡片,一张一群小猫的日历,一张随意涂抹的画稿,妈妈给我打了张月票。从摇篮走上公共汽车,从小院走向宽宽的大道;可就是走不出妈妈的心,她给月票缝了个带松紧口的布套。”
朋友说,这首小诗常常让他想起自己的少儿时代。他还说,你退休了,再过几年,乘公交车,就啥票都不要了。
是吗?那样的话,关于月票的一切,就真的彻底的封存在时光的记忆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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