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侯不仅吃不饱,穿戴也十分简朴。春秋之间,天气和暖,作为小孩光着屁股也能过,一到冬天可就遭罪了,棉衣棉裤连内衣都没有,洗澡又少,虱子结成疙瘩,前襟上脏得可以“打铁”,就连上课时都痒的左拧右搓,连课都听不进去;一双布底棉鞋是母亲一针一线做的,没有个替换,不到半冬就磨绽了,母亲几乎每天在油灯下用大针脚缝缀,但顶不了多少用,就像一条张嘴的鳄鱼吞噬着寒冷和泥雪,脚跟常常皴裂得鲜血直流。有一回让我跟着奶奶到亲戚家看媳妇,我嫌棉衣破旧,哭着闹着要新的,被父亲狠狠地揍了一顿。打归打,父母也想好看,在山里的集市上买了一块深蓝底上印着圆形白菊花的粗布,母亲连夜给我做了一件又肥又大的棉袄,穿起来手架撒着像个企鹅,小孩是长材,母亲向来做衣服都留有余地,起码能穿它几年。
我们老家缺煤少柴,没有烧火炕的习惯。冬天天气寒冷,父亲就在屋的角落里给我们打地铺,用土坯砌个边,里边放上麦草、豆秸之类的柴草,上边压上一领席子,就一床薄被子,连个褥子都没有。每到夜里,北风吹着落了叶子的树梢,发出嘶鸣般的尖叫,老鼠在铺底下做着响声,我们全然不顾,心里十分满足和安适。那时没有电灯,为了节省煤油,油灯只点一会儿就得吹灭。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望着黢黑的屋顶想这想那,渐渐进入梦乡,梦的最多最美的事就是又吃又喝。夏季来临,我们睡的地方就更随便了,傍晚就在院子里铺上苫子和席,在大人们的谈天说地声中进入梦乡。有时和小伙伴们跟着大人到村外的大路边或打麦场上去睡,望着天上的星星,听着周围的虫鸣,那情景,至今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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