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讲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以端正己身为根本,在家管好家庭,出仕理好政事,造成太平世界。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前一个为后一个的前提,齐家与治国紧密联系在一起。北宋就有几个官员因不能治家而遭到谴责,甚至降职。
薛居正,自后晋开始做官,北宋初任参知政事、门下侍郎、平章事18年,对老人讲究孝道,生活简朴。不过他的俭约可能与受制于妻子有关。居正妻是凶悍的妇人,丈夫有姬妾,不让接近。是这位夫人患有不育症,还是居正不能生育,记载不明,反正他们没有儿子,所以居正收养惟吉为子,从小溺爱。惟吉少年就有大力气,不喜欢读书,好游玩,听音乐,常同优伶在一起,又爱蹴鞠(踢球)、角抵(杂技、摔跤),这在当时被认为不务正业,是纨绔子弟的行为,居正对此并没有察觉,更无从教导了。与居正同时任宰相的卢多逊、沈伦的儿子,都被宋太宗不秩拔擢,任为秘书郎,惟吉因不能做文章被用为武职。等到居正亡故,宋太宗亲临吊唁,向居正的妻子说:你那个不肖的儿子如果不改变行为,你的家业恐怕传不下去。惟吉听到这话,决心改变生活方式,认真读书,多与文士往来,于是得到知过能改的好评。
王举正,宋仁宗时官给事中、参知政事。妻陈氏,妻父是宰相陈尧佑,伯父尧叟,也是宰相,叔父尧谘官至节度使,兄弟中有十几人做官,陈家“荣盛无比”,“推为盛族”。陈氏可能凭借娘家势力,对丈夫毫不客气。王举正做官,有时好讲直理。御史台推荐李徽之做御史,李是举正朋友的女婿,举正不帮忙,且以给事中的职责在掌封驳,认为李不合格。李因此仇恨举正,并控告他:“妻悍不能制,如谋国何?”意思是在家连老婆也管不了,如何能管理好国家,言下之意举正认为他不能做御史是不对的。这时知制诰欧阳修也认为举正懦弱不称职,举正不得不自动要求离职,宋仁宗遂撤掉他的副宰相职务,以礼部侍郎职衔出知许州。
陈执中,以向宋真宗建议立太子,获得继位的宋仁宗信任,这是他敢于干预皇家事务而得福。他历官右正言、中书门下平章事、枢密使、集庆军节度使判大名府。在家中,执中与妻子感情不好,使妻子不敢理家,生活也很简单,而执中爱妾胡作非为,痛打婢女,竟至死亡,这是在家内不能使妻妾名正其位。御史赵拚参奏执中八条罪状,其中包括妾打死奴婢事,翰林学士欧阳修也批评他。至和三年(1056)春天大旱,谏官范镇、御史中丞孙拚等轮流弹劾执中,仁宗乃将执中罢相,以镇海军节度使兼亳州知州。
在古代,把理家看作与治国同样的大事,官员甚至因理家好坏而升降官职。然而治国与理家是两种能力,应当有所分别。刘邦以匹夫而打天下坐天下,但家务事处理不好,对太子的废立就拿不定主意,实际上受吕后的干扰。死后爱子赵王如意被吕后杀害,爱妾赵姬被吕后解肢为“人彘”,他在家中保护不了子、妾。唐太宗、康熙帝都是英明的君主,废立太子的事也伤透了脑筋,乃至太宗欲拔剑自刎,康熙担心被太子谋害而无有宁日。这些英主处理不好家务,益发说明理家是很不容易的事情,很应当讲究,任何一个家庭都不能忽视它,越是社会上层越应如此,因为这种家庭家事处理的好坏,不仅是自家的事,还影响到社会,所以讲求家法更重要。社会上层人士因为政务或其他社会事务的繁忙,可能没有精力料理家务,这是客观原因,但这不能排除主观上不重视家政的误失。重视理家是一回事,能否料理好又是一回事,这就需要自觉地增强理家的能力,把它当作一门学问来学习,来实践。如此看来,古人把齐家与治国关联在一起有一定道理,不会理家的官员遭到惩处也不为冤枉。
(作者为南开大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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