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西方民主改革的渺茫前途
应该说,“民主之春”运动的组织者仍然对这个国家抱有希望,希望通过号召广大公民行动起来,为实现真正的民主做出努力。然而,就美国民主目前的情况来看,民主改革的前途是渺茫的,看不到希望。美国著名政治学家罗伯特·达尔生前就指出了美国政治的诸种不民主之处,同时,他也对改革政治制度以推进民主表示非常悲观。他曾经跟自己的学生讲,他这辈子是看不到美国民主改革的可能性了。10年前的预言不幸言中,直到今天,美国的民主改革仍然是遥遥无期。
“民主之春”运动可以归结为一场资本与民主之间的较量,大财团、大资本对民主的控制是其直接的表现形式。由此出发,我们可以总结出四种可能,即:从民主对资本主义的作用来看,民主既可能支持资本主义,亦可能颠覆资本主义;从资本主义对民主的作用来看,资本主义既可能支持民主,亦可能颠覆民主。在没有任何限制性条件的情况下,这四种可能都是理论上的;然而,在特定的条件下,这四种可能性又都有转化为现实的可能性。
在一些自由派看来,除了资本主义,没有什么能够同现代民主契合的经济体制,甚至可以说,没有这种资本主义制度,民主是不可能的。自由派学者哈耶克、路易斯·哈茨、彼得·伯杰等都对资本主义与民主之间的关系持乐观态度。在他们看来,资本主义是民主的基础,民主与资本主义是相辅相成的,资本主义与其广为散布的精神一起必定是民主的。哈耶克指出:“如果‘资本主义’在这里意味着建立在自由处置私人财产基础之上的竞争性制度,那么更重要的是要认识到,只有在这种制度下,民主才是可能的。”
然而,人们看到的事实是,民主越来越受到资本的控制。多数学者看到,作为经济规则的资本主义与作为政治规则的民主制度存在着冲突一面。从资本主义与民主之间的关系出发,斯洛文尼亚哲学家齐泽克指出了两者之间关系在当代社会的尴尬局面:我们生活在一个资本主义的时代,从这个意义上讲,那个曾经似是而非的经济模式从赤裸裸的非规制的资本主义发展成为混合的资本主义;同时,我们还生活在一个民主的时代,从这个意义上讲,没有哪个政治领袖或是政治活动家无所不用其极地呼吁民主。因此,民主为我们所欲,而资本主义又是我们已经得到的;然而,资本主义民主却并非轻而易举,让人欢欣鼓舞,甚至可能不是一个可以长治久安的混合。
在资本主义与民主之间,并不存在必然的联系。卢梭就认为私有制破坏民主并导致专制。他指出,随着私有制的出现,贫困、两极分化、奴役和不平等就产生了,并开始了对财产和财富的滥用。从富人对财产的暴力占有中产生出了对所有权和不平等的法律确定。美国著名经济学家阿瑟·奥肯在其著作《平等与效率》也指出,由于平等和效率之间的冲突始终是不可避免的,仅仅在这个意义上,“资本主义和民主的确是一种最不可能的混合物”。
德国哲学家哈贝马斯曾经指出:“由于资本主义经济服从的是自身的逻辑,因此,它不会立刻就接受这些要求十分严格的前提。”这实际上明确地指明了美国“民主之春”的结果。试图使大资本、大财团放弃对民主政治的操控,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资本横扫一切的社会中,一切都被裹胁在金钱里,任何反抗看起来可能都是无益的。
民主派最担心的是资本主义的力量过于强大,而使民主规则发生扭曲。资本有着自己的规则和倾向,追求资本效益最大化,在得不到有效制约的情况下,它必然会侵入政治领域,甚至破坏人民主权,侵犯多数原则。正如埃及学者萨米尔·阿明指出的那样,“民主正被掏空了一切实质内容,而落入市场的股掌之中”。这可能正是“民主之春”的组织者所看到的,而“民主之春”所反对的,正是资本对民主的这种控制。
那么,民主有没有可能摆脱资本的这种控制呢?答案是否定的。在资本的强大压力下,民主一定会被控制。美国学者爱德华·路特瓦克把经济自由主义视为一部公众利益和民主的绞肉机,这部绞肉机同经济全球化的力量结合在一起,产生了一种“涡轮资本主义”。本来,在民主的控制下,资本主义是一种受控的资本主义;然而,现在,资本主义却视金钱为宗教,一味地追求暂时的经济效益,以资本淹没民主,不仅使自身失去控制,而且使社会失控。不仅如此,人们还看到,在经济全球化的推动下,这种涡轮资本主义走出西方国家的范畴,正在征服全球。
资本对政治的过度介入实际上成为一场“政治私有化”的过程,它必然会带来民主的失落。在资本主义国家,资本规则是最根本的游戏规则。私营部门必然会把目标锁定在赢利上,一旦任由他们进入政治领域,掌握制定规则的权利,这些私营部门就一定会利用自己的权力去垄断或者维护自己的地位,民主也成为一项可以买卖的权利。尽管这些私营部门可能会以各种社会责任,甚至是道德责任的方式来掩盖这一事实,制造幻象,但其本质是不会改变的。
马克思很早就一针见血地指出:“现代的资产阶级财产关系靠国家权力来‘维持’,资产阶级建立国家权力就是为了保卫自己的财产关系。”(《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70页)说到底,资本主义国家的国家权力只是资本的工具,它的民主也只是资本规则的附庸。这种政治经济的复合建构注定了“民主之春”前途渺茫,脱离大资本控制的民主在美国现今的条件下是不可能的。
(作者:天津师范大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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