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宇：中国共产党九十五年修改党章历程（2）

在20世纪20年代初，整个苏联处于世界列强的敌视、孤立之中，为了打破这种封锁，便将目光投向了中国。俄国是一个最讲究实力和实际的民族。基辛格曾说，俄国人有三个特点，第一是没有任何信仰。比如，美国发动的任何一个行动，都会打着“人权高于主权”、“拯救全人类”等旗号，甚至在电影《拯救大兵瑞恩》中还体现着美国的主流价值观。但是，俄国人就没有任何价值观。第二是讲究实际利益，对土地有非常强烈的欲望。俄国的领土是从莫斯科公国一步步扩张而来，就像北极熊一样对土地有一种天然的喜好。俄罗斯总统普京就克里米亚事件接受采访时说，俄罗斯是世界上领土最大的国家,但却没有一寸领土是多余的。另外，1989年，邓小平同志会见戈尔巴乔夫时谈到，近代以来对中国侵略最深的一个是俄国，另一个就是日本。日本没有侵占多少领土，反倒是俄国占据了我国15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第三是办事不择手段，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所以，在当时，俄国人想要打破世界列强的封锁，寻求合作伙伴，在中国首先看中的不是孙中山、也不是陈独秀，而是北洋军阀吴佩孚。因为吴佩孚在北洋军阀中的实力最强，俄国人认为他最有可能统一中国。另外，当时外蒙古在中国实际控制中，我们的领土面积形似一个海棠叶子。所以，俄国人跟吴佩孚谈判时说，我出钱、出枪、出人，帮助你打倒其他北洋军阀、孙中山的革命政府，统一中国，但条件是要签订中苏条约，承认外蒙古独立。对于这一条件，吴佩孚坚决不干。于是，俄国人就找到了孙中山，并达成共识。

国民党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执政党，无论是从1895年兴中会，还是1905年同盟会开始，都是几十年的老党。当时，国民党内派系重重、矛盾重重，需要新鲜力量。于是，苏联人就建议国共合作。当时，共产国际把中国共产党、越南共产党、朝鲜共产党等世界上所有的共产党都看作小弟。到20世纪60年代中苏关系破裂时，我们批苏联是“老子党”，本来是兄弟，后来苏联以老子自居，并把我们看成儿子，让我们必须听他的。回过头来说，当时，苏联为了促成国共合作，在跟陈独秀谈的时候，遭到陈独秀的坚决反对。为什么？因为，苏联人说共产党跟国民党的合作是党内合作，就是共产党以个人身份加入国民党，其实就是两党合并。所以，不光陈独秀不干，张国焘也不干，就是当时共产党内也都不干。

但是后来，为什么中共三大党章又通过了这个决定？共产党人以个人身份加入国民党是现实所迫。毛泽东在《论人民民主专政》一书中提到，十月革命的一声炮火给中国带来了马克思主义。实际上，不仅是马克思主义，苏联人也给我们带来了卢布。这是什么意思？在中共一大、二大时，我们党的活动经费非常有限。当时，陈独秀白天主持《新青年》报刊工作，晚上搞革命。李大钊先生也同样如此，白天在北大工作，晚上负责北方局事务。我跟大家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像李大钊先生在北大当文科教授时，月工资是300大洋。同时，李大钊先生兼任北大图书馆馆长，每月120块大洋。所以，他一个月的收入是420块大洋。420块大洋是什么概念？毛泽东同志在北大图书馆也就是现在的北大红楼当图书馆管理员时，一个月7块大洋。周作人和周树人兄弟二人在北京把母亲接过来，在阜成门花了四百大洋买了套四合院。当时李大钊同志一个月的收入可以买一套四合院还多一点，但是就是这样，当时党内的经费也十分紧缺。早期在一大、二大，包括三大时，我们有一个规定就是个人财产必须要作为党的活动经费。当时，李大钊同志是中国共产党北方地区的最高负责人，这个北方地区是什么概念？就是北京、天津、直隶（河北），淮河以北的我们党的最高负责人。李大钊同志一个月四百多大洋的收入基本上全捐给了我们党作为活动经费，这还不够。李大钊的夫人赵纫兰女士还要靠缝补衣服来维持家计。所以，早期共产党的经费是很稀缺的。三大的时候，陈独秀坚决反对共产党以个人身份加入国民党，这样一来共产党就没有独立性了，陈独秀的脾气很倔很暴，说我不干了，辞职，然后其他人都辞职。他本来是想给俄国人一个下马威，这个时候俄国人又使出了一招，说你别这样。第一，你党章上规定共产党是共产国际的一个支部；第二，你看你们现在这么苦，都当上共产党总书记了，白天是共产党总书记，晚上还得给《新青年》撰稿，还得挣稿费，还得当个职业革命家。这样吧，我们每个月给中国共产党5万卢布。所以，后来在国共两党斗争时，国民党骂共产党是苏联人的帮凶，以致共产党丧失了自己的独立性。但当时如果没有苏联人的卢布，也许我们党就解散掉了。

中国有句老话，叫做“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后来，我们党在三大党章中就通过了一条，宣布共产党人以个人身份加入国民党。比如，我们的伟大领袖毛泽东同志当时就是国民党的代理宣传部部长，我们敬爱的周恩来总理当时是黄埔军校政治部主任。所以说，三大党章规定的“共产党人以个人身份加入国民党”，一方面为国共两党第一次合作、为轰轰烈烈的大革命奠定了坚实的组织基础；另一方面也为国共未来“分家”埋下了一个巨大的隐患。为什么？这就相当于男女谈恋爱，这是前苏联为中国共产党做了一个“媒”。“男女双方”也就是共产党和国民党都心存芥蒂。共产党对国民党不放心，因为我党在三大时才300多名党员，国民党是大党，肯定要把我们吃掉。国民党对共产党也不放心，最大的一个不放心就是，国民党发现尽管共产党当时很弱小，但共产党善于干一个事儿——宣传发动群众，共产党发展党员、发展组织的力量非常强大。大家别忘了，中国共产党是靠什么起的家？我们靠的是两个杆子：一个笔杆子，一个枪杆子。早期我们主要依靠枪杆子，早期我们党的领袖有几个特点。第一，都是知识分子；第二，都是宣讲家，口才都非常好。比如李大钊在北大讲了一场“我的马克思主义观”，李达讲了“社会唯物史观”，恽代英在黄埔军校担任政治教官讲了一次“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一批国民党学生晚上跑去跟周恩来同志秘密加入中国共产党。比如陈赓，陈赓是蒋介石最看中的黄埔一期的学生，听了一次共产党的课，就毫不犹豫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现在我们有很多史料慢慢披露，是什么促使蒋介石要“分家”？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原因，蒋介石当黄埔军校校长时，有一次有人给他看了国共两党在黄埔军校的学生比例，蒋介石看了害怕，怕在哪儿？1926年，到了黄埔军校四期学员时，是共产党员的黄埔学生占60%。蒋介石已经相当害怕了，因为蒋介石也好，国民党也好都是靠枪杆子起的家，一看枪杆子将来可能要掌握在共产党手上，蒋介石痛下决心“分家”。所以，三大党章规定的“共产党以个人身份加入国民党”，为后来的国共两党“分家”埋下了隐患。

1925年四大

中国共产党第四次全国代表大会对党章没做多大的修改，但是四大一个最重要的新亮点就是在党章中增加了——严守党的纪律，保守党的秘密，对党忠诚，积极工作，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随时准备为党和人民牺牲一切，永不叛党。尤其是“保守党的秘密”这一项，从四大开始，历次党章中都没有变过。

1925年中共四大召开时，周恩来和邓颖超即将结婚。因为周恩来和邓颖超都是中国共产党员，所以结婚前两人相互约定，要严守党的机密，双方在工作上的事不得相互告知。中共四大召开时，周恩来、邓颖超两人联名向大会提交议案，要求在党章和入党誓词中加入保守党的秘密。可以说，周恩来、邓颖超两人是这样提议的，同时也是这样做的。

第一个例子。在周恩来邓颖超纪念馆中，有300多封两人的通信，但在这些信件中却没有一封涉及工作上的事情。

第二个例子。1927年“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的一天，周恩来对邓颖超说自己可能要出行很远，也可能会永别。邓颖超后来回忆这件事时说，当她听到这个消息后，眼泪就哗哗地留下来，但即使这样，她也没有问周恩来的具体去向，其原因就是因为两人都严格遵守“严守党的秘密”这项规定。直到一个多月后，邓颖超才通过报纸得知周恩来此次远行是指挥八一南昌起义去了。

第三个例子。1954年，周恩来同志以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政务院总理兼外交部部长的身份出席日内瓦会议，这是新中国第一次以大国身份参加的重要会议。周恩来参加日内瓦会议一个多月，作为妻子的邓颖超对他非常牵挂，于是邓颖超给周恩来写了一首诗，其中附带了西花厅前的海棠叶子一同寄给了周恩来。周恩来在收到信后，也给邓颖超写了一首诗，连同在日内瓦摘下的一片枫叶一同寄给了邓颖超。但在两人的信件中，对工作中的事情都只字未提。

第四个例子。邓颖超的秘书赵炜女士曾回忆道，周恩来晚年病入膏肓时曾对邓颖超说，自己肚子里装了很多话没有说，而邓颖超回答周恩来的话也是肚子里装了很多话没有说。周恩来、邓颖超两人因为工作的原因，各自都有很多关于党的秘密不能和对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