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大”并举 以“大”为重
但是,中华文明几千年存在的这一文化知识体系在近一百多年间,遭到了西方知识体系的彻底拆解而被彻底否定。
西方知识体系是在古希腊文明传统的基础上构建的知识体系,即主要以自然现象和社会现象为研究对象而构建的知识体系。因此,形式逻辑变成了世界秩序。在这一知识体系中,世界成了可计算、可预测、可推演的秩序。因此,是否科学成了衡量宇宙间万事万物的唯一标准,以“线性”推演为本质特征的认知方式成了人生学习的基本模式。因此,“分类”在知识中具有“天经地义”的地位,哲学、文学、艺术、美学、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学、社会学……构成了世界。
当西方知识体系全面征服了中国知识分子,举凡学术的方方面面都唯西方学术的马首是瞻,以致今天如果我们离开了这套知识体系,我们将无法表达自己;与此同时,中国古代文化知识体系被无情地抛弃,至今已极少有人识得。
但是,人类文明能传之久远并不断被发扬光大,是永远有一批先知先觉者,他们构成了人类文明的另一种景观。在19世纪整个西方将中国历史视为“野蛮的、闭关自守的与文明世界隔绝”(马克思语)的落后的“一种非历史的历史”(黑格尔语)时,雨果在1865年写作《莎士比亚论》时却将西方与东方联系起来思考:“由此产生了两首巨大的诗篇。此地是‘太阳神’,那儿是‘龙’……这两个世界属于最高的趣味,标志出这最高趣味的两极。这最高趣味的一端有希腊,另一端有中国。”英国大历史学家汤因比在他的巨著《历史研究》中也说:“西方观察者不应低估这样一种可能性:中国有可能自觉地把西方更灵活、也更激烈的火力与自身保守的、稳定的传统文化熔为一炉。如果这种有意识、有节制地进行的恰当融合取得成功,其结果可能为文明的人类提供一个全新的文化起点。”
然而,如果我们不能真正认识到“这最高趣味的两极”“另一端有中国”,我们就不可能真正认识到中华文明对西方文明“有意识、有节制地进行的恰当融合”“可能为文明的人类提供一个全新的文化起点”,更遑论做到这些。因此,我们确实需要对近代以来对中华古代文化知识体系的否定进行彻底的反省,重新认识中华古代文化知识体系的价值与优长,并以其独特的生存方式学习它,传承它,弘扬它,以在全球化时代真正重构中华文明的现代知识体系与话语体系,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
正是鉴于上述思考,我们在语文教育中落实中华传统文化教育时,坚持以中华古代文化知识体系的存在方式展开,基本维护以“经”为中心、以“史”“子”“集”为拱卫的浑圆的几千年中华传统文化知识体系,即以《论语》《古文观止》为核心,将儒家其他经典如《诗经》“三礼”《左传》《孟子》《荀子》等作为重点,参以先秦诸子和先秦历史著作的其他几家,旁涉秦以后的历代诗歌及《文心雕龙》《诗品》等著作。
同时,在具体学法指导上,我们坚持“小”“大”并举、以“大”为重的原则。这里所谓“小”即古诗文之“言”,所谓“大”即古诗文所宣示、所拱卫之“道”——由“仁义礼智信”支撑的天人同构的宇宙秩序。韩愈在《师说》中抨击当世之人“小学而大遗”。在今天,“小学而大遗”之弊尤其突出。我们认为,坚持“以‘大’为重”的原则,是破解当今学习之弊的重要策略。
我知道,这一回答肯定不能得到人们的全部认可,期待大家的批评。
(作者系复旦大学附属中学语文特级教师)
本文为《中华古诗文阅读》(6册,上海教育出版社2015年9月—2016年1月出版)“代后记”,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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