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奇渊：全球经济变局下的中国经济（7）

我们有了政策的储备，有了这些弹药库，关键的问题是要怎么做。2009年“4万亿刺激计划”给了我们一些值得借鉴的经验教训，就是可以进行一些刺激，对总需求有一些推动，但是，在这个过程中要非常注意不能让产能过剩出现新的浪潮，刺激计划要尽量躲开产能过剩的行业。另一方面也要注意，因为产能过剩行业相应的这些企业都是过度投资，很多资金来自于银行的借款，如果完全置之不理，这些企业可能会出现破产，接着就是债务违约，再接下来就可能对金融市场产生比较大的影响。

所以，在整个过程中，我们持有非常多的政策工具。但是有两点需要我们把握，一个是产能过剩行业的企业破产给金融市场带来的影响，另一方面是我们不能过度支持产业行业，要加速去产能过剩的进程。

（二）供给侧改革

新常态的背景下，我们在供给侧改革方面应该有一些什么样的思路？我想从劳动力市场切入做一些分析。首先，中国面临的人口老龄化趋势是非常严重的。在“十一五”期间，也就是2006年到2010年期间，中国年均劳动力净增长200万。在2011年到2015年期间，年均劳动力净增长是-200万。在接下来的“十三五”期间，年均劳动力净增长会减少更多。那么，从劳动力要素的数量上看，这对中国经济潜在增速就有一个往下修正的压力，这也是我们新常态背景下一个很重要的基本面，就是劳动力人口的不断减少，使得我们的潜在经济增速不断下调。单看劳动力数量的减少，这是一个悲观的视角，还有一个乐观的视角，就是我们的劳动力质量在不断提高。一方面，国内培养的人力资本，就是大学生数量不断增加，另一方面，从海外留学归来的人员数量也在增加。和过去的五六年相比，可能有7倍到10倍的增长。所以一方面劳动力的数量在下降，导致我们的潜在增速要下调，但是另一方面劳动力的质量、人力资本的积累在不断增加，经济增长的推动力也在不断地改进提升。

对应这两种看法，中国未来5到10年经济增长的预测会有不同的情形。我列举两种情形，一种是悲观的情形，只看劳动力数量的减少。劳动供给的减少导致全国的经济增长率不断下降，到2020年的时候大概降到5%到6%之间。乐观的情形是考虑劳动力质量的提高。到2020年经济增速还可以维持在7%到8%之间。这两种情形还是有一些差距的，就在于对劳动力数量和劳动力质量的考虑的不同。

实际上在最近这两年，中国经济增长是落在这两个预测之间的，既没有乐观的情形增长那么快，也没有悲观的情形增长那么慢。这说明中国劳动力市场的人力资本，没有完全转化成生产力，所以没有达到乐观情形的经济增长的上限，但是，也确实有一部分人力资本已经转化成了现实的生产力，所以经济也没有达到悲观情形的下限。这是我们做的一个判断。为什么能够做出这个判断呢？除了实际经济增速落在乐观情形和悲观情形之间这个依据之外，还有劳动力市场的一些结构因素。

我们前面提到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发布了一个劳动力的数据，就是按照学历的不同有一个劳动力的供求比。到2014年，最新的数据显示全国劳动力市场上出现了两极分化。一方面是低端劳动力市场供求比失衡，比如民工荒现象，企业用工需要120个人，但高中或者高中以下学历的劳动力数量只有100个，只要有人找工作，马上有岗位，而且还有20%的空缺率。但我们看高学历的劳动力市场，大学本科或者以上学历，这个市场上的就业供求情况是相反的，比如说企业需要88个人，但是来找工作的大学生有100人，那么这个失业率就有12%。

这样的话，整个劳动力市场就出现了两极分化，一边是民工荒，一边是大学生就业难。也就是说人力资本并没有完全转化为现实的生产力，所有的大学生并没有全部找到工作并发挥自己的才能。这就是中国现在面临的一个结构性的问题，我们叫做劳动力市场不匹配。但是劳动力市场不匹配，实际上反映的是产业结构不匹配。为什么这么说？我们知道，使用民工的都是车间，都是制造业，是可贸易品部门，而需要雇佣大学生的行业大部分集中在服务业，尤其是教育、医疗、卫生服务，还有环境保护、研发、金融等等，这些服务业部门相对来说需要的人力资本的要求是比较高的。

那么，从劳动力市场的两极分化来看，产业结构也存在着不匹配的问题。实际情况是不是这样呢？我们可以拿中国的二、三产业就业情况和美国的情况做一些比较，比较结果不一定完全正确，但是我们可以做一个参考。跟美国相比，中国的就业比例明显偏少的行业，在服务业当中主要集中在公共服务、社会福利、社会保障，还有医疗、教育、环境保护、技术服务、研发这些行业。而这些行业恰恰是中国经济的短板，我们一方面说中国有产能过剩的行业，另一方面也有很多供给不足的行业，这些行业主要就集中在刚才提到的那些领域。这些行业恰恰可以给大学生就业带来机会，那我们怎么样解决这个就业问题呢？一方面要去产能过剩，减少对低学历劳动者的需求，另一方面要推动供给不足的行业的发展，给大学生就业带来更多机会。两边要同时做。我们经常讲“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政策的导向应该也是这样的，一方面加速去产能过剩，另一方面加速投资产能供给不足的行业，尤其是前面提到的这些服务业行业。

怎么样来推动这些服务业行业的投资，增强它的供给能力？刚才提到的教育、医疗、环境保护、研发、技术服务、社会保障等，这些行业的投资是不足的，就导致它的供给和就业也不足。投资不足和市场准入有关系，这就意味着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进一步扩大市场准入，包括民间资本的准入和外部市场的准入，调动各方面投资的积极性，那么，这些服务业部门的供给能力就会增强，就业水平也会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