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宏伟：既要绿水青山,也要金山银山（11）

环境是无价之宝，但是环境又通常被我们当作是一个廉价的公地，大家都可以往里面排放，这是加剧环境污染的一个非常基础性的原因。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也投入了很多资金在治污，但为什么有的地方环境还在恶化的原因。就是因为你的源头——资源价格过低，在不停的使用，也不停的浪费，同时也不停的在污染。

还有一些资源实在是太珍惜了，比如稀土资源。第一，这个资源不可再生；第二，储量有限。但是在储量相对还比较富集的赣州市，曾经一度无序开采，很多的鸡窝矿造成很多的生态破坏或者水土流失。如果要修复需要380亿元，有没有这个钱呢？又清了一下家底，2011年江西省51家主要稀土企业全年的利润才64亿元，这还是后来我们限制稀土出口，价格上涨了四倍之后的结果，显然是不足以支撑修复的。况且就算是有380亿元，是不是一定能够修复得好呢？我也非常怀疑。因为如果是被破坏到这样的程度，你怎么样去修复才能让它恢复如初呢。以前我们讲亡羊补牢是说要吸取经验教训。那么现在需要吸取的经验教训就是我们现在在源头上发矿产证的时候，或者在这个企业还没有开采的时候就应该先交纳一笔生态修复的费用，边开采边去修复，而不是都放到末端。末端治理的代价沉重，而且效果也不好，这是一个教训。

我们还需要加强环境的监管，健全生态环境的保护，责任追究制度和环境损害的赔偿制度。这个制度的建立也是非常需要的。因为我们通常讲“冤有头债有主”，现在找不到债主是谁，不知道该去找谁追究责任，或者说找到了也没有相关的法律让他给我们一个合适的补偿。在这个方面，我们要抓紧制定相关的法律，可以借鉴美国的《超级基金法》，因为这个法的确很有作用。英国BP公司2010年的时候曾经在墨西哥湾发生了很严重的漏油事件。漏油事件发生过之后，由于担心受到《超级基金法》的严厉制裁，他们就主动设立了一个200亿美元的赔偿基金，来赔付污染的受害者和海洋的生态损失。有人可能会说，你看人家多自觉主动承担企业的绿色责任。其实并不是他这么主动或者更负责，而是因为美国的《超级基金法》的确很厉害。这个法首先明确规定了污染者必须承担污染治理全部费用的责任。第二，规定企业的经营者和产权的拥有者的环境责任将是一种终身责任，这是无可逃脱的。即使你退了休也不能逃脱。还有要求污染企业发展中所有的曾经受益者都必须承担共同的连带责任。比如说一家银行曾经给BP贷过款，当然他前几年收益也很好，现在出了这个事故你需要承担共同的连带责任；一家保险公司给BP保险，前几年都没有什么事故，所以他就是纯赚，现在事故发生了，那也必须承担共同的连带责任。这个连带责任可不是小事，它就会促使银行或者保险公司主动去做绿色信贷、绿色保险。为什么呢？因为他会评估它的风险，评估它的收益，到底是给你做更合适，还是我不接你这个单，我也少受损失。

我们发现，上个世纪80年代美国颁布了《超级基金法》之后有一批企业，特别是小的化工的企业就倒掉了，被淘汰出局了。为什么会这样？因为，第一，它实在承担不起污染治理全部费用的责任，一旦有事故他承担不起，这个抗风险能力太小；第二，这个企业的经营者会想我干嘛要做这样的行当，终身背负这样的责任呢？还有很关键的一条，银行不再顺顺当当地给他贷款了，保险公司也不给保险了。一个企业资金链断了，他还怎么样继续经营下去呢？所以就被淘汰出局了。无形当中，通过设立这样的法，把环境的门槛提高了，而且也优化了产业的结构，让那些有抗风险能力又能够负起环保责任的企业减少一些恶性竞争，能够更好的发展，而那些不能承担的，就淘汰出局。我觉得像淘汰钢铁产能或者产能过剩的其他方面，我们都可以通过类似的《超级基金法》把门槛抬高，优化我们的产业结构，让一些小的抗风险能力差的、技术上面也没有优势的、污染又严重的企业淘汰出局。这是超级基金法的一个巨大作用。当然了，在这个现实过程中，我们立法，包括定到什么样的标准更合适，包括我们刚才说到通过市场化的手段在税费方面改革，既适应我们经济社会的发展，又能够让企业可承担可持续的发展下去。这是我们下一步在制度建设方面需要做的研究。

那么，整体来看生态文明建设在当下从党中央、从习近平同志来说是高度重视，而且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这方面的治理要加大力度，而且也的确有很多资金也跟着到位了。那么我们现在来看对生态文明建设应该是充满信心的，虽然刚才我们也谈到了很多的问题，但是毕竟科学发展的理念已经深入人心了，而且在前面10年中我们的法规监控体系也逐步建立起来了，有了更高的技术手段可以让我们防污治污，可以让我们减少污染。

更难得可贵的是一系列的实验试点创新都取得了宝贵的经验。比如说，国家可持续发展实验区在全国已经开展很久了，很多地方也很有积极性。还有循环经济的试点、试验、示范，生态省、低碳城市，包括发改委的循环经济城市或叫做生态文明城市，环保部也有这样的生态县等。这些评比其实也大大促进了全国各地进行生态文明建设的工作，也提高了积极性。

那么刚才所谈到的各个地方的经验值得自己消化，更值得其他的省市县去借鉴，那么在这样的过程当中，大家同心协力，无论是发展新能源，还是淘汰落后产能，还是加大低碳绿色循环经济的发展……我们通过一系列探索，从试点到示范，再到更大的范围，或者最后把它固化为法律，那么我们一步一步推进，我们对生态文明的建设，对美丽中国的呈现会越来越有信心。

当然，我们也要克服一种急躁情绪，因为一急躁，就设立的标准就有可能不是那么客观了，到时候改来改去，也不见得能够很好地促进工作。在这样的一个阶段，比如说雾霾的治理，大家都知道英国、美国都曾经身受其害，但他们的治理也得花了几十年的时间，不可能我们今天提出这个问题明天马上就解决了，也要有一个长期备战的准备，但是如果让我们的民众等30年、50年，恐怕也觉得非常焦急，也难以承受。所以，我们还要进一步加快治理的力度，从立法到具体的各项措施大力地推进。

说到这个方面，我最后还有一个感悟就是，我们在生态文明建设中，虽然前面有过很多的教训，但也有很多的经验，包括试点工程是值得我们大力推广的。比如说，青藏铁路就是这样一个很典型的生态文明建设的工程。这条铁路当初修建的时候，在环评阶段就遭遇到了很大的质疑，我们国家在这个方面做得是非常慎重、也非常严密的，这是环评。到了施工的阶段，又是高度负责，给藏羚羊留出迁徙的通道，对高原草地冰川冻土层实行非常细致的保护。2010年，我去西藏的时候是坐的火车去的，沿途看到这样美好的风光，特别是看到打着网格状的牵引，细细密密的，真是有点绣花的功夫，所以非常的感动。因此我就想，这条路一方面像《天路》里面唱的，给藏家儿女来来幸福吉祥，这主要是从交通便利这个角度谈的；同时，从生态文明的角度考虑，它他也是一个生态文明的样本工程，给其他工程做了一个示范。

生态文明建设本身也是一项工程。它是一个很独特的工程，首先，独特在只有起点没有终点的，它不像一条路修好了，就可以通车了，也不像一座房子建好了，就可以入住了，它是一个只有起点没有终点的工程。这样讲是因为我们深刻意识到开展这个工作的重要性、必要性，所以在当下我们必须得进行，这是起点。但是没有终点，因为我们谈到美丽中国、中华民族永续展这样的目标，需要我们一代接一代持续努力。这个美丽也是有一个低的标准，两型社会也有一个更高的标准，也有一个更好的需求，因为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的需求对环境的要求是不断在递进的，所以这就要求我们从当下做起，肩负起这样的重任。的确，我们这代人的肩膀压着两副担子，这边是经济建设、社会民生等各个方面的工作，那边同时肩负起生态文明建设的重任。但是这个任务是很光荣的，因为我们作为一个起点，作为一个引领者、一个开创者，如果我们这代能够打下了一个好的基础，那么对子孙万代来讲，他们的代代相传就有了一个很好的开端，或者能够这样持续下去。如果在我们这代人手里，我们没有这样做，这个文明就有可能断裂，那我们是上对不起祖先的，下也对不起子孙。所以，为了我们广阔而美好的前景，为了我们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为了我们中国梦早日实现，我觉得我们应该肩负起这样的重任，我们每一位都是这方面重要的力量。那今天的课我就讲到这，希望大家在生态文明建设中在各行各业里能够做出我们自己的贡献，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