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长政治”与改革路障

处长“牛气冲天”的背后，是权力过于集中。全面深化改革，要限制的绝非仅仅是“处长权力”，而是解放公权力。

“部长们参加的国务院常务会已经讨论通过的一些政策，现在却还‘卡’在那儿，让几个处长来‘把关’，这不在程序上完全颠倒了吗？”前不久一次国务院常务会议上，李克强总理终于发火了。

总理发火赢得一片叫好。早些年，企业界就曾对处长“把关”怪象表达不满：想要经营好企业，首先要“经营”好部门，“经营”好部门，必先“经营”好处长。不少人把这种“经营”戏称为“处长经济”。

处长的权力究竟有多大？说出来吓死人。

几年前落马的国家发改委基础产业司综合处原处长匡新，曾任民航处处长十几年，坊间称之为“中国十大最有权力处长”之一。一位副省级领导找他，也要在外面等着，直到他玩电脑游戏“Game Over”（游戏结束）才出来；某副省长被他呵斥之后，依然唯唯诺诺一直站着说话，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处长“牛气冲天”的背后，是权力过于集中。一两个处长“牛”，不妨看作个例；几十个处长“牛”，也可以看作局部；成千上万个处长“牛”，一定是机制上出了问题。处长以公权换私利，大捞个人好处，可谓“处长经济”；处长办公慢慢腾腾，为官做事效率低下，可谓“处长行政”。从省市机关到国家部委，倘若处长“流程”漫游成惯例，“会签”卡壳见怪不怪，那又算什么？说得难听一点，就是“处长政治”了。中国人民大学行政管理系主任毛寿龙称：很多人说处长在“统治中国”。

当然，处长行列中不乏清正廉洁、踏实做事的优秀干部，他们不该被“贴标签”，也不该被“污名化”。康熙年间，“处级干部”、江苏吴江县令郭琇起初在贪官巡抚余国柱手下做事，向农民乱摊派，向商家乱伸手，“官声”并不怎样。清官汤斌担任江苏巡抚后找郭琇谈话，郭琇痛改前非，下大力治理腐败，为老百姓勤恳做事，三年间吴江大变样，郭琇由此获“治行为江南最”的评语。

同一个郭琇，为何在余国柱手下走歪路？而在汤斌手下却成好官？倘若用《二程集》中一句话来回答，那就是“一心可以丧邦，一心可以兴邦，只在公私之间尔”。

今天，“过于集中”的权力无疑已经成为改革路障。彻底清除改革路障，标准只有一个：循“公”废“私”。

循“公”，意味着简政“放权”不能注“水分”——“错放”是不负责任，“空放”是形式主义，“乱放”是不讲科学。废“私”，要求提高行政“效率”不能只是“口号”，要有“硬杠杠”——为官乱为是腐败，为官不为也是腐败。

眼下，有必要问一句：处长的权力从哪里来？

根据《国家公务员法》的规定，领导职务层级划分为：国家级、省部级、司厅局级、县处级、乡镇科级，各级分为正副职。从正国到副科，一共十级。“位置不上不下”“权力不大不小”，这是处长给人们的“第一印象”。

从职务层级上看，处长通常并不具有决策权，而只是决策后的具体执行者，签字决策权在司局长甚至更高级别的官员手中。然而，作为上情下达的“中间层”，处长拿出的“意见”往往最有分量。结果，权力在处长这个“政策的执行者”手里发生了变异：“县官”不如“现管”，“官大”不如“管大”。

改革再出发，绝非只是拿处长“开刀”，要限制的也绝不仅仅是“处长权力”，一切不利于改革的路障不仅要清除，根子要拔掉，土壤也要清理。如果根子还在、土壤不清理，即便“处长经济”“处长行政”“处长政治”清除了，将来还会有“科长经济”“科长行政”“科长政治”滋生，甚至会有“司长经济”“司长行政”“司长政治”作怪。

“现管”戒除私念，“管大”以公为大，公权力才能获得解放，改革才大有希望。须知，“带长的经济”不除，改革必然受阻；“带长的行政”照旧，改革必走弯路；“带长的政治”当道，改革难有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