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瑾：古希腊与西方文明的起源（4）

三、神话到逻各斯的转变与文明的产生

而文明说的是什么？就是理性。所以说在荷马和赫西俄德之后，慢慢的思想家开始探索什么？就是从神话到理性，叫逻各斯。当从神话慢慢走出来追求这种逻各斯、追求理性的时候，我们说西方文明真正产生了。这样一个逻各斯的产生，意味着西方文明或者所谓的学问的产生，以前都不叫做学问。这个里面最开始的是泰勒斯，他被称为自然哲学之父。他探讨宇宙是怎么生成的，宇宙的本质是什么。它就不像信仰那样说这是神创造的，宙斯是怎么怎么搞出来的。他认为宇宙与自然的本体叫水，水是构成宇宙与世界万物那个最终的本体。

他这个里面就没有一个很迷信的成分了，这是他自己提出来的，当然他有他的论据。他有他的论据意味着什么？他是以理性来思考的，他不是以这种信仰，世界就是宙斯创造的，或者是被谁创造的，那个叫信仰，那个叫神话，而这个叫做理性。

我们可以看到，当时有一些神话，从神话里面，有一些巨大的问题是什么？在这些神话里面，我们都发现神和人是很像的，比如宙斯，我们万神之神。宙斯有欲望，他在凡间有很多私生子，半人半神的，宙斯有欲望，而且愤怒，他会愤怒，他会惩罚人，还会杀戮，他还饮酒作乐，什么都有。这说明什么？神和人是一样的。

所以很多人就会怀疑，是不是根本就没有神，只是人把他创造出来而已。要不然他怎么会跟人一模一样呢？神和人唯一的不同，因为他住在奥林匹亚山上面，或者他住在天上面，或者说神是不死的，如此而已。那么就会发现这个神话是有问题的，所以这个时候就产生了理性的思索，就想这样一个神话肯定是有问题的。所以他们就突破了这种宗教式的世界观的基础上面，开始了一种关于世界本原的理性的思索。这种关于世界本原的这种理性的思索，就是我们讲的真正意义上文明的产生。

真正意义上的这样一个文明的产生，其中有很多了。首先我们来看它的这样一个文明意义上的产生，其实它追求的就是某种类似于老子所说的那个道，道他认为是世界的本原。道生万物，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所以他认为这个就是最好的，这是对于道的一个追随。道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和古希腊讲的逻各斯是很像的。

有了这样一个道，泰勒斯说世界的本原是水，然后阿拉克西曼德他认为是什么？是无限定者。当然这都是很理性思索的。他说不出来这是个什么，他认为世界的本原是一种无限定者，就是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对它进行精确的一个定义和限定的这样的一种存在。当然古希腊后来探讨存在，就是being是什么。being到底是什么？不好翻译，我们就说存在。最本体的那个存在叫being。

阿拉克西曼德讲无限定者，阿拉克西米尼认为“气”作为世界的本原。他认为这个世界的本原就是一种气。但是这也是一种理性的思索，世界就不是神创的，世界最本体的东西是气。还有毕达哥拉斯，毕达哥拉斯他认为世界是和谐的，而且和谐的那个本体在于“数”，他认为1这个数字很神奇，2、3、4、5、6、7、8、9可能都很神奇。数与数形成了这种和谐的关系，构成了整个宇宙和谐的关系。所以他认为这样一个“数”是世界和宇宙的一个根本。当然这个数不仅仅是质量，还是一种性状和一种变化的原则。

后来赫拉克利特他认为世界的本原是火，他认为这个世界，火就是世界的本原。恩培多克勒也基本上是这样，他还认为世界比如说是爱与憎这两种法则使得这样一个物体最后能够融合、排斥，形成整个世界的万世万物。还有阿拉克萨格拉，还有的德谟克利特，还有伊壁鸠鲁，他认为世界的本原是什么？他提出一个词叫“原子”。当然这个原子的意义不是现在科学意义上讲的原子、分子、夸克的意义。他认为世界的本原是原子，比如说他认为这个原子，当然是比较理性，比较朴素的，他认为这个原子是从上到下落的，而人的灵魂也是原子。他接着就解释，奥林匹亚山上的众神都是原子构成的。比如说伊壁鸠鲁认为，原子在下降过程中有一些偏斜，偏斜过程中就碰撞、排斥，由此产生了多种多样的世界。同时他认为众神，神也是由原子构成的。所以神并非不死，只是因为神活的时间更长一点点而已。他很理性的，不是很迷信的，不认为世界是上帝创的，我们相信就行了，不是很迷信的。这个里面就是讲世界是由原子构成的。

而且他还认为，比如说神，神会不会管人的事情呢？比如我们刚才讲《伊利亚特》和《奥德赛》的时候，这个战争和中间的很多过程都是神来安排好了的，这只是一个宿命。但是后面好多哲学家、思想家，首先他们说神是会死的，这就首先否定了神，他不是万能的。其次他说神也不会管人间的事情，你有什么必要去畏惧神呢？说这也是神安排的，那也是神安排的，有什么必要畏惧呢？为什么？因为神他追求的肯定是不同于人的东西，比如说宙斯也有私生子等等，这个东西完全胡说，不可能。神他只能追求的是理性，基于理性的那种纯净，所以说神他是不会管人的事情，因为只要管人的事情就会有各种各样的麻烦、烦恼就来了，所以他不会管人，神只会住在世界的缝隙里面，去过他自己悠闲自在的生活。所以说不要害怕神，也不要害怕死亡。死亡就是原子，就是你作为原子构成了这个灵魂泯灭了，但是也没有痛苦，没有必要害怕死亡，把现在这一生过好就够了。

柏拉图他当然也讲万物有灵，他也讲人的灵魂不朽，就跟刚才这样讲人的灵魂是原子，原子会泯灭，跟这个不一样，他有另外一种思索，就是灵魂是不朽的。

正是因为这个方面，从神话慢慢走向了逻各斯，就是理性，这个就走向了一种文明。因为包括像赫拉克利特他讲的，他认为是什么？斗争是万物之父，他这句话就讲的非常好。斗争是万物之父，但是这个里面的斗争就已经不是《伊利亚特》或者《奥德赛》那个里面讲在战场上去搏斗，它是讲事物之间的一种规律，就类似于我们讲矛盾是事物运动的根本原因一样，它这就是一种非常抽象的。

这种斗争是什么？是一种相互之间的保存。一方的存在都不可能离开另外一方。包括阿拉克西曼德认为，世界是相互联系的，而且是互为因果的。包括恩培多克勒，他认为世界是怎么样构成的？它是由火、气、水、土构成的，四种元素火、气、水、土构成了世界的万物。这种世界的万物又通过排斥与吸引，所以构成了多种多样的世界。

当然还有比如说米利都学派，他认为万物有力，叫物活论。什么叫做物活论呢？万物都是有灵魂的，是活的。这跟我们民间古代的信仰很像，树有树神，山有山神，河有河神，海有海神一样的，万物有灵。尤其是毕达哥拉斯学派，他讲人的肉体是灵魂的牢狱。当人的肉体泯灭之后，人的灵魂是可以不断地轮回转世的。所以说从这个里面我们可以看到，他的这种思想就不再是那种神话的，不是那种迷信，有一定迷信色彩的东西，而现在是这一种的。

后来到德谟克利特、伊壁鸠鲁，包括苏格拉底，后来他们提倡精神的生活优先于肉体的生活，慢慢就走向了这个。其中有这样的一句话，“肉体之美如果没有知性的内涵，那只是与动物同样的东西”，这个意思就是说你的肉体很健壮，很健美，古希腊的人特别追求健美，看《掷铁饼者》，包括《沉思者》等等，都是很健美的。神当然比人更健美一些，力量更大一些，能够生活在天上，这个叫神。当然这个很明显的是人虚构出来的。

但是在这个里面讲一个哲学的思索，肉体之美，就是你有非常健美的身体，但是如果你没有知性的内涵，就是理性的内涵，你没有那种理性的内涵，那么你这个肉体之美是什么呢？只是和那动物一模一样。你长的很强壮，就跟一条狗、一头狮子长的很强壮一样，但是跟人是没有什么关系的。人是什么？人是因为他有知性的内涵，所以他们追求一种宁静的快乐。就像伊壁鸠鲁讲的，什么叫快乐？快乐就是肉体的不痛苦和灵魂的无纷扰。追求那种不动心，就是怀疑论派讲的那种不动心，不动不是说不跳动，就是不被外界乱七八糟的事情所扰动，心特别地宁静，这就叫做快乐。我们可以看到自然哲学或者说自然中的人文思想，慢慢慢慢走向的是什么？强调人内在精神的追求，这是真正的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