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中国的未来,我非常乐观,中国崛起会产生很多影响
对中国未来的预测,我也是非常乐观的。过去30多年,悲观主义的预测都错了。有很多原因,主要是意识形态的偏见,放弃不了“历史终结论”的意识形态。我认为,10年之后,中国将成为世界最大的经济体。这个好像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异议了。有人说,成了世界最大经济体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中国的人口是美国的4倍,照人均GDP一算,也就是美国的四分之一。但我觉得关键的关键,一个是经济总量、综合国力的变化,这是改变世界格局的;另一个情况是,我估计到那时候,中国中产阶层的人数应该是美国人口的2倍。我用一个美国人也可以接受的经济标准来界定中产阶层,因为世界上关于中产阶层没有统一的指标,我的经济标准就是一份相对稳定的工作,加一套产权房,包括所有的“房奴”(因为美国、欧洲的房奴比例比中国还要高)。我估计到那个时候,中国中产阶层的人数大概是6亿多,而美国人口是3亿多。所以这个时候情况将出现巨大的变化。西方到今天还不愿意承认中国的发展模式,不愿意承认1949年中国革命的意义,不愿意承认中国共产党的作用,这些都没有关系,我们有耐心。但如果10年之后,你还是不承认的话,那就解释不了中国的巨大成功。
我认为,世界秩序将从纵向秩序逐步转为横向秩序,所谓纵向的秩序,就是说西方在上面,其他国家在下面。这个在上面包括财富,包括思想。所谓横向的秩序,就是大家开始平起平坐,在财富上、在思想上都是这样。
中国崛起会产生很多的影响。我认为会形成一种新的范式变化,就是良政和劣政这一范式将代替民主与专制这一范式,因为后者解释不了这个复杂的世界。第二,中国消除贫困的模式会影响整个世界。第三,中国的成功会激励越来越多的国家去探索自己的发展道路,这是非常重要的。
■关于政权合法性、一党执政、腐败和普世价值等问题
关于政权合法性问题,一些西方人总是强调,你们不是多党制,不是一人一票选出来的,就没有合法性。这个观点太浅薄了。中国政权形成合法性的时候,美国根本不存在,英国都不存在。中国合法性的论述核心是两个概念,一个是人心向背,一个是选贤任能。人心向背是一种长远的眼光,人心与民心相通,与民意不完全一样。民意如流水,但民心大如天,民意可以变来变去,但民心是一个相对稳定的东西,是一个国家整体和长远的利益。
十八大期间,《纽约时报》约我写一个评论,谈谈十八大。我就写了一篇《选贤任能挑战西方民主》。看一下中国的政治局常委的履历,他们至少当过两任省委书记。我们一个省是欧洲四五个国家的规模。你要治理好之后才有可能拿到“入场券”,还不一定真能进。这是世界上最具有竞争性的政治模式,一种选贤任能的模式。
还有就是一党执政。很多人总是说,中国怎么总是一党执政啊?他们搞不懂这个情况。我们这个党,名字叫“党”,但和西方的“党”完全不同。西方的政党理论说简单是非常简单的,就是社会由不同的利益集团组成,利益集团有自己的代表,这就是多党制的起源,然后通过票决制,你51%我49%,你就赢了。中国历史不是这样的传承。我们可以说,两千来年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是统一的儒家执政集团执政。一个“百国之和”的超大型国家,它的中央政府不可能只代表部分人的利益。如果它像西方政党那样只代表部分人的利益,中国人民一定会抛弃这个政府。历史上的儒家执政集团,它也是代表国家整体利益的,它可以是真正地代表,也可能是不一定真正地代表,但它也要说它是真正地代表。像西方政党那样,只代表部分人利益,那在中国是行不通的。如果一定要套用一党制话语的话,那么过去两千多年里,至少90%的时间里,中国都是一党制,而其中四分之三的时间里——这也是国际上多数学者公认的——中国比欧洲要先进。工业革命之后我们落后下来了,现在又真正地赶上来了。
还有腐败问题。中国腐败问题确实比过去严重。但是我们要注意中国是在财富爆发性增长的情况下,监管一时跟不上,这是一个过渡性、阶段性的问题。历史上没有一个大国,避免过这样的情况。但即使这样,现在别的国家,如巴西、印度、俄罗斯、乌克兰等等,他们的腐败情况都比中国严重。而且中国是一个超大型国家,我们可以分板块进行比较,我在意大利做过访问学者,意大利腐败肯定比上海严重。
还有所谓普世价值的问题。由于文化传统不一样,同样的价值,一个民族对它的重视程度、优先顺序不一样。在东亚,民调显示人们在各种价值中,普遍把“社会秩序”放在第一位。在美国,“言论自由”排在第一位。但是我去过美国很多次,美国是一个讲政治正确的国家,讲政治正确的国家怎么会有言论自由呢?我很好奇。
还有就是中国民众对国家发展方向总体上满意度很高。我们现在看到网上有很多文章,很多媒体天天恨不得说中国要亡国啦,国家解体啦。但你只要找出世界上任何一个社会学意义上的民调,如皮尤中心的民调,盖洛普的民调,或者是台湾大学的民调,或者是国内做得最大的零点公司的民调,其结论过去十几年情况都是一样的:第一、中国人是世界上对前途最乐观的,最低的时候也有75%的人对前途乐观。第二,中国中央政府在自己国家里威望很高,在世界上大概是最高的。从国家治理的角度看,这种态度给中央政府以巨大的回旋余地。
我以一个小故事来结束。十八大前夕,BBC采访我,这个记者比较资深,比较傲慢,他的第一个问题是,张教授啊,你认为中共还会有十九大吗?我说,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对中国的政治预测为什么老是出错?我都想不起来哪次是对的。我说,本人订阅你们《经济学人》杂志有15年了,如果叫我打分的话,关于中国大陆的政治预测,它只能拿C-。就这么个水平,预测了半天还不如我一个人预测得准。我说你最好花时间研究一下中国历史,四千年朝代史。中国历史上一个“好朝代”的寿命至少250年,比美国历史都长。所以中国今天的崛起,还是崛起的初级阶段,更精彩的故事还在后面。
(作者为复旦大学中国发展模式研究中心主任、上海社科院中国学所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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