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注最破大院是对公权力的无奈

河北大名县，也就是水浒好汉“玉麒麟”卢俊义的故乡——宋朝京都大名府，近日引起舆论关注。当然，这次不是因为梁山好汉的历史吸引力，而是县政府大院的现实叙事：《河北大名政府大楼一用50年，为“全县最破”》，成为当日一条热点新闻，被广泛转载，单单一个门户网站的跟帖量就达数千条。

记者采访得知，大名县政府大院大部分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建的。并且大名流传着一句话：“最好的房子是学校，最高的大楼是医院，最破的房子是县委县政府大院。”

从新闻配图可知，上述民谣所言非虚。大名一中教学楼和县医院大楼，虽然跟其他省市同类建筑比，还有一定差距，但是很政府大院相比，不说是富丽堂皇，至少也算巍峨挺拔。县委组织部办公场所，就如汶川地震后的危房，裂痕深深。若说学校和医院，配得上“危楼高百尺，伸手摘星辰”，那政府大院则是“危房高几尺，伸手接灰尘”。

当然这种局域网内的对比还不明显，若连接上近年来各地“奢华政府办公楼大比拼”的网络链接，就会发现什么才是真正的“危楼高百尺”了。“阜阳白宫”当然是知名度最高的之一了，其他的还有模仿天安门的、仿照人民大会堂的，还有双子塔样式的。或金碧辉煌，或气象森严，造型虽然各异，但却有一点相同，那就是个个造价不菲。

只有熟谙这一语境，才会理解一座简朴甚至可称为破败的大名县政府，为何会引来如此强烈的关注。或许，也正是由于这种对比太过刺眼，所以人们下起判断来也就更加不假思索。从跟帖来看，大部分网民都被大名政府大院的“古旧残败”而感动，认为这样的政府才是执政为民的最牛政府，在这样的办公楼里办公的政府领导都该是清廉而勤政的。

当然，第一个下这类判断的，应该是新闻的记者，这篇消息的“类型”人们并不陌生，民间俗称“正面报道”。我们相信记者报道的所有情况就如配图中的房屋裂缝一样真实。但我们也不难看出，这种“正面报道”也带有一种隐含的情感预设，这种预设的感情判断的直接反应就是跟帖中的一片叫好声。

不过，这种“正面效果”也并未取得足够广泛的共识。和任何新闻一样，马上有一些自称是当地人的网民站出来提出质疑。大意是不能光看政府大楼的简朴残旧，就简单地认为当地政府的公权力运作与此成反比——办公楼越破，官员就越清廉，百姓就越受惠。有网民现身说法，以个人在入学或就业方面遭到当地个别官员的“勒索”为例，举出反证。当然，类似未经证实的情况，不足为信。

也有人质疑，大名宁可在危房里办公，或者小修小补，也不愿另建新楼，是一种政治作秀。因为在破裂的危房里，不光行政效率低下，而且工作人员可能有生命危险。这是得不偿失的一种非理智行为，而且质疑声认为，即便是作为国家级贫困县，也未必没有财力新建一座朴素但安全的新办公楼，赖在旧楼里不走，可能是为了保住“贫困县”帽子，以争取国家扶贫专款。

我们可以说，有些质疑可能是毫无凭据的个人臆测，但质疑中暗含的逻辑却是毫无疑义的。即我们对公权力的评价，不应只集中于办公楼的奢简。这就像仅从一个人的穿衣戴帽上，妄加评判该人的人品和能力，是滑稽而怪诞的。

但我们又不忍心说纠缠于办公楼豪华度的评论者是肤浅的，因为他们首先是无奈的。在纳税人的钱被层出不穷甚至互相攀比的豪华办公楼无度挥霍时，人们只能自动放低对那些还固守着破旧老楼的公务员的道德要求。只要他们还没砸钱盖楼，人们就愿意相信他们是好的，至少相对而言是好的！这是退而求其次的无奈和辛酸，因为这侧面映衬出，对那些业已大肆挥霍公款的公权力的制约的无力和尴尬。

而只要公权力运作缺乏必要的监督和制约，公众知情权还处于一种模糊朦胧的无力状态，就决定了舆论监督对公权的评价只能局限于外在的“穿衣戴帽”的关注。这正是办公楼的奢简也能成为公权力运作评分依据的现实语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