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东亚的新兴民主政体比日本更显“西方化”,如韩国、泰国和中国台湾的政府权力很大程度上转移到反对派一方,反对派政治文化更为浓厚。即便如此,在韩国和中国台湾,仍有一股支持日本式一党独大的政治暗流,中央集权式官僚制度的影响依然很大。在很多方面,东亚民主制的合法性与吸引力不在于这些国家在全球所占的比重,而在于它们与中国的关系如何。与此前的新加坡一样,中国代表着一种巨大的挑战,因为它的经济如此成功,东亚及地区以外的国家竞相复制中国模式的部分经验。
要真正理解中国模式,我们需要正视一些概念上的误区。首先,我们没有分清不同类型的非民主政权之间的重要区别。从常识的角度讲,多数人可以接受仁慈的独裁统治。例如,李光耀领导的新加坡和金正日领导的朝鲜具有明显的道德差异。然而,当代比较政治学很大程度上忽视了亚里士多德对王权和暴政的区分,因而无法将那些为更广泛公众利益服务的非民主政权准确归类。从这个意义上看,一些权威国家是“发展性”思维。换句话说,他们力求促进经济发展。
东亚政治体制面临发展考验
“责任”一词日渐趋于特指程序性责任。但是,仅从程序的角度而非从实质性结果的角度界定责任,会在两个方面产生问题。第一,从实际治理情况来看,一些程序上负责任的民主政权显然是不负责任的。第二个问题特别适用于东亚。尽管王朝时期的中国没有法治或正式的责任机制限制行政权力,但道德责任是该国政治体系正常运转的核心。儒家思想的本质是用来调试统治者行为,并引导他们关注被统治者利益的道德规范。当然,完善程序性责任的理由也有很多,最基本的是信息问题。即使一个专制统治者十分仁慈,但如果没有新闻自由和选举等正式程序,他或她怎么知道民众的利益是什么?
我们以国家现代性的三条标准来分析一下中国的权威政府,即制度化(institutionalization)、增补制(recruitment)和反应性(responsiveness)。与其他权威政府相比,中国的机制化程度相当高。中国共产党已经发展成一个高度复杂、适应性强、独立自主和上下一致的组织,由精英型干部体系掌管,能够在偌大的一个国家动员所有成员。在增补制度方面,与许多发展中国家的“新家长制”政治相比,中国体制更少受到个人因素影响,更为现代。尽管高层党员干部享有高额补贴,但这并不是中饱私囊。进入政治局常委的成员,必须具有在多个省或经济部门的丰富行政经验。关于反应性,中国政治体系中没有正式的对下政治问责制,但中国公民有权起诉地方政府部门的不作为。
许多东亚国家和地区继承了中国式的集权模式,这是他们取得经济成功的关键。日本、韩国和中国台湾都有高效能的发展型政府,在经济高速发展的过程中制定了雄心勃勃的工业化政策,只是在后来才增加了法治和民主制度来限制行政权力。
所有东亚国家,无论是民主制还是权威制,在未来20年都会面临一些考验其政治体制的大问题,关键要看这些政府是否能够更好地应对。最重要的问题是转变以出口为导向的发展模式,建立以内需为基础的发展机制。日本曾经作出巨大努力但终归还是失败了,其他国家能否在这方面做得更好?第二个重要的问题是由于人口出生率下降和预期寿命提高,各国有必要重新协商自己的社会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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