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科技体制改革：从峰回路转到越走越宽（2）

中国科技体制改革：峰回路转，越走越宽

1978年以前，我国基本上模仿苏联的科技发展体制，实行一种自上而下的计划式科技体制，实施赶超发展的战略，目标是在较短时间内赶上和超过世界先进 水平，采用的是科研院所、高校、企业、国防科研相互独立的结构，以计划来推动科技项目和任务，带动技术的转移。这种体制在当时我国特定的历史环境下有其高效、适用的一面，但进入20世纪70年代末期这种计划式的科技体制越来越受到挑战。一方面，世界新技术革命浪潮"声驱千骑疾，势卷万山来"，汹涌澎湃的新 技术狂飙导致几乎所有学科领域都发生了深刻变化，大量科技成果被迅速推广应用，带来社会生产力的巨大变革，极大地促进了全球的经济增长和产业结构调整。另 一方面，国际上国与国的竞争变得更加复杂，由单一的军事竞争、经济竞争逐渐转向以科学技术为核心的综合国力竞争。我国在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国家发展战略 也逐步转变为有较强经济指向的赶超型战略，要求科技战线为经济建设做贡献，同时社会与经济发展对科学技术提出了多层次、多元化的迫切需求。

在这种时代背景下，我国原有的计划式科技体制深层结构中存在的固有弊端日益显现出来，有的甚至根深蒂固，影响至今：

首先，原有科技体制是一个自封闭的垂直结构体系，科研单位只对上级领导部门负责而缺少与社会及企业之间的横向联系，科研与生产严重脱节，形成科技和经 济之间"两张皮"现象。企业方面科研创新能力很弱，由于R&D投入严重不足，大部分规模以上的工业企业都没有研究开发活动，常常陷入引进、落后、 再引进、再落后的恶性循环局面。

其次，缺少一种公平的科技成果有偿转让机制，研究成果被视为公有财产，不利于研究成果的推广应用和技术扩散。科研机构自身难以从研究成果上得到收益，在经济上缺乏自我发展的能力。国家经济政策与科技政策之间缺乏有机衔接，甚至存在相互矛盾的现象。

第三，科研部门条块分割现象十分严重，科技资源配置分散重复、效率低下、浪费严重。如美国发射的NODIS资源卫星，其数据接收站在美国本土只有16套，俄罗斯装备了8套，欧洲大部分国家只装备了一套，可我国在已建成30套后，一些地方和单位仍计划再建设50套!

第四，在科研院所内，国家用行政手段直接管理过多，存在着"大锅饭"现象，科研单位缺乏自主权，不利于调动科研机构的主动性与积极性，同时也导致人员 结构和知识结构老化、僵化，抑制了科技人员的创造性。因此，科技体制改革势在必行。改革开放后，我国对科技体制的改革也逐渐提上议事日程，其核心是促进科 技与经济结合，加速科技成果转化，充分发挥科技第一生产力的作用；主要任务是调整科技系统的组织结构，改革科技人员的管理制度，转变科技工作的运行机制。 从时间发展顺序上看，大致可将我国科技体制改革分为如下几个阶段：

1978年——1985年：试点、探索

1978年，邓小平在全国科技大会上指出，"实现四个现代化，关键是科学技术的现代化。没有现代科学技术，就不可能建设现代农业、现代工业、现代国 防。没有科学技术的高速发展，就不可能有国民经济的高速发展"，充分表明了中国政府对如何利用科技进步推动经济增长寄予了很高期望。在该时期，我国经济津 制改革率先从农村开始，继而带动企业改革，随后相继触发了计划、金融、财务、商业以及物资流通、价格管理等多方面的改革，很快形成了国内改革的大趋势。

无疑，农村改革的成功经验对科技体制改革起到了启示作用，农村改革政策中如"允许一部分农民先富起来"、"生产责任制"、"以粮为主，多种经营"等，以及 由此产生的新事物，如联产承包、多种形式的联合经营组织等等，在科技体制改革中成为可资借鉴的经验。在这一阶段，我国科技体制改革尝试着逐步扩大科研机构 的自主权，鼓励发展横向联系，开始实行科研责任制和合同制，初步发展了技术市场和技术贸易。1980年10月23日，陈春先建立了中国首家民营科技实业机 构——北京先进技术发展服务部，犹如星火燎原，从此各类技术经营实体在全国迅速增加。

1985——1992年：全面展开

1985年3月，《中共中央关于科学技术体制改革的决定》的出台标志着我国科技体制改革从1978年以来科技界自发进行的、探索性质的阶段进入到了有 领导的、全面展开的新阶段。该《决定》指出科技体制改革的根本目的是："使科学技术成果迅速地广泛地应用于生产，使科学技术人员的作用得到充分发挥，大大 解放科学技术生产力，促进科技和社会的发展"，并明确提出全国主要科技力量要面向国民经济主战场，为经济建设发展服务。

这一阶段的重点是放松科研机构的管治，改革拨款制度，指导思想是落实"经济建设要依靠科学技术，科学技术要面向经济建设"的方针，主要政策走向是"放 活科研机构、放活科技人员"，政策供给集中在技术市场、拨款制度、组织结构及人事制度等方面。如科技机构管理模式调整为由国家直接控制为主转变为间接管 理，实行政研职责分开，扩大研究机构的自主权；在政策和法律上承认技术成果也是商品，建立有偿转让机制，通过经济利益加强研究机构同生产单位的联系；支持 民营科技企业发展，鼓励科技人员设立从事技术开发、技术转让、技术咨询、技术服务和技工贸、技农贸一体化经营的民营科技企业；建立高新技术产业开发试验 区，并给予优惠政策；改革拨款制度，依据科技活动特点与分工对全国各类科研机构的科研事业费实行分类管理。

尤其是拨款制度的改革，从资金供应上改变了科研机构对行政主管部门的依附关系，迫使其通过主动为经济建设服务，争取多渠道的经费来源，同时用商品经济规律调整科技力量布局，扩大全社会的科技投入。

此项改革进展比较顺利，到199／年中央级科技开发机构实现了事业费减拨全部"到位"，在全国县以上政府部门所属的5074个自然科学研究机构中，有1186个不再要科学事业费。

1992——1998年：调整、深化

以1992年邓小平"南方谈话"为标志，中国经济体制开始迈人新的发展阶段，同时科技体制改革的方向调整为"面向"、"依靠"加"攀高峰"，科技发展 从三个层面上进行布局，即面向经济主战场，发展高科技及产业和加强基础研究；主要政策走向是按照"稳住一头，放开一片"的要求，分流人才，调整结构，推进 科技经济一体化的发展。

"稳住一头"有两方面的涵义：一是国家稳定支持基础性研究，开展高技术研究和事关经济建设、社会进步和国防事业长远发展的重大研究开发，形成优势力 量，力争重大突破，提高中国整体科技实力和发展后劲，在国际前沿保持一支精干科研队伍。二是对研究机构分类定位，优化基础性科研机构的结构和布局，为准 备"稳住"的科研院所提供现代科研院所的组织体制。

为实现"稳住一头"的目标，1993年全国人大通过了我国第一部科学技术基本法——《中华人民共和国科技进步法》，明确规定："全国研究开发经费应当 占国民生产总值适当的比例，并逐步提高"。1995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加速科学技术进步的决定》出台，确定了科教兴国战略。

"放开一片"则是指放开各类直接为经济建设和社会发展服务的研究开发机构，开展科技成果商品化、产业化活动，使之以市场需求为导向运行发展，对国家经 济建设做贡献。主要政策措施有：鼓励各类科技机构实行技工贸一体化经营，或与企业进行合作开发、生产和经营；赋予有条件的科研机构国有资产经营权，支持其 投资创办科技企业，依法享有投资收益；支持有条件的科研机构以多种形式进人大中型企业或企业集团；推动社会公益科技机构成为新型法人实体。这类机构主要依 靠国家政策性投入、社会支持和自身的科技业务创收运行，参考外国非营利机构的运行模式，建立自我积累、自我运作、自我发展的机制，实行社会化监督和管理。

然而由于多方面的原因，科研机构进入或转为企业以及公益性科研机构转为非营利性机构的进展比较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