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作在国际政治角度不具有现实性但是能够在内政上收获政治利益的“大国雄心”和“强权壮志”,这在近代史上并不鲜见。一战后,希特勒上台的部分原因,是德国人仍有为战败后领土被分割感到痛惜,有意欲夺回土地和人口的雄心,希特勒赤裸裸地运用了德国人的这种心理状态攫取了权力。1980年代末南斯拉夫的解体已经不可避免,占据主导地位的塞尔维亚人不能接受这一事实,米洛舍维奇鼓吹“大国”和“强权”,虽然阻止不了南斯拉夫的解体,但是却能够帮助他在塞尔维亚牢牢把握政权。匈牙利在一战后的凡尔赛体系下领土几乎被割去2/3,意欲恢复国土的情绪从此成为匈牙利政治中强大力量,发誓建设“强大国家”并暗示(欧洲的现实已经不允许他们明示)在一定程度上恢复国土和人民的政治力量常常能得到很多选票,虽然实际上分割出去的国土一寸也没有回归匈牙利,分割出去的人民只有个人迁徙回归匈牙利的情况,而没有任何通过国家间谈判达成的整体回归案例。
苏联不可能恢复,这不是问题,问题在于有那么多人在潜意识里渴望“苏联”的恢复,这种潜意识的渴望会强烈影响乃至决定人们的投票意向,能够适时“秀肌肉”的“硬汉”最能满足人们这种潜意识的心理需求,也就能够顺理成章地收割选票和权力。然而,潜意识的苏联情结尽管强烈,但不是一成不变的,事实上,随着人口的更替和时间的推移,这一情绪正在逐渐淡化。
两支柱的未来发展前景
2010年是上述第二支柱发展变化的分水岭,即,苏联情结的潮水将从此加速消退下去,因为2010年是1991年后出生的俄罗斯人走上政治舞台的元年。这非常重要。1992年以前出生的是“苏联”俄罗斯人,“苏联”是这些俄罗斯人生命的一部分,出生得越早,“苏联”成分在人体中的浓度就越强,出生得晚的,“苏联”成分在人体中的浓度可能淡一些。而1992年及其后出生的俄罗斯人则是无关于“苏联”的新人,对他们来说,“苏联”是历史,是故事,是传说,即使有人灌输“苏联”的光荣和强大给他们,那也是没有实际体验的外加之物,何况俄罗斯的教育体系并没有把“苏联”当作多么“光荣”和“强大”的东西来教育新俄罗斯人。因此,没有“苏联”成分的俄罗斯人开始参与政治,是“苏联”情结在俄罗斯走向衰退的开始,也是与此相联系的“秀肌肉”政治和“硬汉”政治逐渐失去威力的开始。可能还有选民喜欢“秀肌肉”和“硬汉”,但那只是一般性的“秀肌肉”和“硬汉”,而不是与“苏联”相联系的、带着强烈的创伤感、受到意识压制但顽固地活跃在潜意识层次的“肌肉秀”和“硬汉”。
分析俄罗斯2000年以来四个年份的人口总数和分年龄组人口数,可以看出,1992年及其后出生的俄罗斯人的数量及其占总人口的比例,2000年俄罗斯0—9岁人口为1489.2万人,占总人口的10.14%;2005年俄罗斯0—14岁人口为 2187.2万人,占总人口的15.24%;2010年0—19岁人口为2989.7万人,占总人口的21.07%。1992年及其后出生的俄罗斯人在全部俄罗斯人中的比例大约每年提高 1.05%,这是平均速度,人口替代是加速度发展的,以俄罗斯2000—2010年的人口数据计算,20—70岁的人口替代速度年平均是1.4%。以投票人口为基数,而非以总人口为基数,我们可以估算出新俄罗斯人在政治上替代“苏联”俄罗斯人的速度是平均每年1.7%。考虑到有“苏联”经历的俄罗斯人已经有约40%并不为苏联解体感到惋惜,因此,在有限的几年内,与“苏联”相联系的“秀肌肉”和“硬汉”政治将从主流衰退为支流。未来一小段时间,“秀肌肉”和“硬汉”政治在俄罗斯还有市场,普京和统俄党还会把这个游戏玩下去,但这是一个收益率递减的游戏,操作“苏联”符号、“大国”雄心、“强权”壮志不久将损失大于收益。
不同于第二支柱变化趋势的明晰可辨,第一支柱经济发展的前景分析要复杂得多,难以把握得多。2011年俄罗斯终于加入世界贸易组织,这可能提升俄罗斯经济的发展速度;但是,盛行的垄断、猖獗的腐败、缺乏法治等都在阻碍俄罗斯经济的发展;俄罗斯社会的排外和仇外情绪(与对苏联解体的惋惜密切相关)在阻碍外资流入俄罗斯。种种因素中,国际市场石油价格的高低是决定性的,因为俄罗斯已经越来越显著地成为依赖自然资源和能源,尤其是石油和天然气开发的经济体。
可以这样认为,决定普京和统俄党政治前途的最重要因素,与其说是要求“诚实的选举”的俄罗斯人有多少,倒不如说是国际市场上石油的价格是多少。如果石油价格暴跌,俄罗斯人将不仅要求“诚实的选举”,而且会直接要求普京和统俄党下台;如果石油价格维持高位,俄罗斯人的要求将仅止于“诚实的选举”,甚至对“诚实的选举”的要求也未必坚持下去。然而,国际市场的石油价格不是任何个人或政治力量,包括普京和统俄党,所能控制的。因此,普京和统俄党执政的第一支柱的变化趋势事实上难以预测。我们只能持续地观察事情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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