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朔:谁的电视?(2)

司徒朔:谁的电视?(2)

娱乐化的异化

中国娱乐节目的起始,大多数人会追溯到90年代末《快乐大本营》的开办。这是国内第一档纯粹意义上的娱乐节目。但娱乐化,实则是从《东方时空》开始的。

1993年5月1日,《东方时空》的早间晨曲奏响。这被看作是中国电视改革的标志。当天的节目编排是这样的:《东方之子》专访济南钢铁厂厂长马俊才;《东方时空金曲榜》是杨钰莹的《谁也不知道》;《焦点时刻》报道影星下海现象;《生活空间》是“夫妻关系大家谈”。

因为是“劳动节”,对于马俊才的专访,算作应景之作,可忽略。其它节目,已然能够看出“娱乐化”的倾向,即出于观众视角的定位。对此,当时的节目负责人,如今的央视副台长孙玉胜在其《10年:从改变电视的语态开始》一书中,有过很直接的描述:“始于1993年的电视新闻改革在理念上是从实验与电视观众新的‘说话方式’,也就是新的电视叙述方式开始的。比如叙述的态度应该是真诚和平和的;叙述的内容应该是观众关心和真实的;叙述的技巧应该是有过程和有悬念的;叙述的效果应该是具有真实性和吸引力的……”

其后,央视新闻评论部陆续诞生了《焦点访谈》、《实话实说》以及《新闻调查》等节目。《实话实说》最为人乐道的,是主持人崔永元的机智幽默,已然有娱乐的特质。至于《焦点访谈》等舆论监督节目,以今日视角看,也可做另外一番解读。默多克这个所有新闻人的梦魇,曾被总结出其三大法宝,也就是有名的3S(SEX, SPORTS,SCANDAL)。舆论监督节目,所唤起的某种程度上是对“丑闻”的消费。

毋庸置疑,是那个时代的电视,获得了一致的认可。除去“求新”的大的时代背景之外,实则还有一点,在于央视新闻评论部形成了一个“理想主义的高地”。体制的放松,让大批的优秀电视人汇聚于此。他们自身带来的强烈社会关怀,被贯穿到节目之中。因此你能够看出新的语态,新的视角之下,其实有“精英主义”的影子。比如打出“讲述老百姓自己的故事……”口号的《百姓故事》,所秉持的实则是大历史下的小人物命运的理念。换言之,在电视节目制作中的“娱乐性”和“社会性”被有机结合起来。前者保证可看,后者保证可敬。

语态的变化,背后是深刻的社会变革。电视从“喉舌”到大众媒介的回归,来自邓小平南巡之后的市场经济改革浪潮。就像《东方时空》第一期节目中的那些影星一样,电视台也下海了。当年30秒只2500元的广告费,开始水涨船高。收视率和广告之间的关联被紧紧扣牢;而在电视台内部,制片人制度也建立起来。这是一种类似“承包制”的内部运行体系。一个大的电视台,幕后是一个个的小单位,彼此竞争;更重要的是观众是上帝的意识,逐渐深入人心。就此,“娱乐化”的潮流,无人能抵挡。而电视节目,那种社会性和娱乐性均衡的格局,也就不可避免地被打破,从而过渡到纯娱乐节目的出现。这应该被看作一种社会进步。试想一个13亿人口的国家,不能在电视上看到肆意的欢乐和眼泪,也许是更可怕的事情。实际上,笔者一直认为在对“语态”的改进上,娱乐节目的贡献,比之当年的《东方时空》,从力度、广度和深度上,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问题在于娱乐化的异化,电视的特殊媒介属性,更是注定了这种异化的趋势不可避免。

大众的“完胜”

视频内容的线性阅读,制造了两个接受障碍。一来文字可以反复咀嚼,而电视则有些过眼云烟;二者电视节目很难做到电视观众都“从头”阅读,中间进入机制差,是天然缺憾。

为了缓解这种弊端,选择之一是采用明星制。国外的媒体,包括凤凰卫视的主播明星制,算作一种。这是建立“符号”的权威,降低选择的成本;还有一种则是倾向于“熟脸”效应。即在镜头之前,政界,商界,学界,尤其是演艺界明星占据主导。为什么观众经常感觉看来看去就是这几个人,根源于此。

选择之二是其在制作之中,尽量回避艰深的表述,而走向轻松或者激烈的阐释。对于一个电视节目策划而言,往往得出如下结论:过程比结果重要,微观比宏观重要,气氛比质量重要,形式比内容重要。比如近年来流行的辩论节目,虽然触碰到了大的体制性,或者严肃性话题。但在一个电视人视角,很多人将之看作是娱乐节目,消费的是“话语的快感”。即便是在网络时代,已经某种程度上实现了“非线性阅读”的TED,也在适应这种需求。它会把时间压缩在18分钟,也会在比尔•盖茨的演讲中苦心积虑地设计个蚊子飞出的篇章,都足作证明。

在这种要求之下,一些琐碎的,片段的,抑或极端的事务,开始占据媒体空间也就不足为奇。以人生情感类节目为例,它几乎符合了这所有的特征。其一,它具体而微,所有人的进入都没有门槛;其二,它大多涉及的都是违背常理的事件,带有“丑闻”特质;其三,由于题材多涉及纠纷,也有冲突,注定了现场情绪的“饱满”,充满了大喜大悲,言辞激烈。

线性编排的格局,则需要把电视台看做多个单独的媒体。对于纸媒而言,无论报刊,完成整个购买行为,往往是因为一篇文字。从业者可以满足观众需求之外,搭售自己的喜好,从而保持其“品质”。而半小时的电视节目,独立成篇,独立作战。每个制片人,面对非此即彼的受众,收视率考核的压力,选择余地小之又小。

就此,娱乐性被一再放大,而社会性逐渐萎缩。“黄赌毒,刀枪炮”,这是有电视从业人员总结出的收视率保障。

责任编辑:郑瑜校对:总编室最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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