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力丹：马克思主义新闻出版观（9）

第三点，就是列宁的苏维埃报刊。这个事情我们很重视。由于革命失败，马克思、恩格斯没有掌握政权的经验，而列宁在世的时候，有曾经掌握了六年政权的经验。所以对列宁在社会主义条件下论苏维埃报刊，我们非常重视，有好多人引证，但是引证的时候忽略了一点，列宁是在什么条件下说了这些话。这个背景是非常重要的。因为当时在1918年3月，开始实行了共产主义制度，而这个共产主义制度要求的第一条，就是所有的居民要强迫性地纳入劳动公社，然后取消商品交换，实际上取消货币。中央银行保留货币这个名字，为了好进行社会统计。这是列宁当时的一些想法，而这些想法马上付诸实践，在这种条件下，报刊怎么办呢？列宁宣布取消报纸的订阅制，因为订阅制意味着也是商品，可是那时候钱都没了，也没有商品交换了，于是就实行分配制。而列宁认为，取消了订阅制，实行分配制，是向共产主义迈进了一步。根据我们现在的实践，显然列宁的这些想法是错误的。

在这个错误大背景下，列宁对报刊提出了两点要求。第一点就是树立模范劳动公社的榜样。列宁的原话是说让我们能够，而且一定能够使榜样的力量在新的苏维埃俄国成为首先是道义上的、其次是强制推行劳动组织的法律。我们过去引证这句话的时候，都没有注意这后半句，强行推行的劳动组织。这就是当时背景，这个劳动组织不是愿意组合，而是强行推行。那么第二点是在报刊上设立黑榜。所谓黑榜就是批评落后的劳动公社，相当于我们现在的舆论监督，不过是一个固定的专栏。那么这种情况下，新闻是处于一种什么位置呢？列宁说了，让我们报刊上那些所谓日常新闻的材料减少到十分之一，如果能减少到百分之一更好。让那些向全体公民介绍我国少数先进的劳动公社的模范报刊广泛销行几十、几百万份。也就是说列宁在谈报刊任务的时候，他几乎要否定报刊的基本职责。报刊的基本职责是传播新闻，他要求把传播新闻压缩到十分之一，剩下的就是宣传劳动模范公社了，批评落后的劳动公社了。所以列宁当时对媒体的认识显然是不正确的。这样的引用我建议大家以后不要引证了，因为列宁后来自己都承认犯了错误。

那么列宁犯了错误，能够及时地改正错误，公开地承认错误，所以1920年年就准备转变，后来又发生了一次叛乱，然后又磨蹭到了1920年初，列宁承认犯了错误，取消了共产主义实验，又实行了新经济政策。新经济政策的实质就是市场经济，恢复了商品交换，恢复了货币，也恢复了报刊的订阅制。这就意味着承认报刊是商品，也就是列宁对报刊的认识实际上发生了根本的变化。但是我们也说了，实际上从1920以后，列宁的身体状态急剧恶化，再也没有恢复。这样的话，列宁就没有精力谈报刊了，因为当时更大的政治经济问题远远比报刊重要。所以1920年以后，列宁关于报刊的论述就很少了。这样就造成一个很大的反差，在1918年到1920年之间，列宁滔滔不绝说了报刊这样报刊那样，可是这些论证呢又是在一个错误的背景下说的，因为当时实行的是共产主义制度。后来列宁改正了这个错误，实行了新的政策以后呢，几乎又没有谈报刊。但是有一点可以说明，列宁关于报刊的思想确实发生了变化。当时出现了400多家私人的出版和报刊，那么列宁并没有表示反对，只是写封信，要求他的办公室主任调查一下，这些报刊和出版社是否受到了社会的监督。他要求对这些民办的报刊、出版社进行监督，并不是否认这些东西存在，而是要加强管理。

还有一件小事，可以说明列宁的思想确实有一些变化。就是1920年，在党的十一大上，列宁做了政治报告，因为身体状况不好，那个报告很短。完了以后，就很少出现在大会，那么到了最后一次大会的时候，列宁去了，坐在主席台上，翻阅了通过的决议。其中有一条决议是当时党的一个理论家叫梁赞诺夫提出来的，他说禁止往报纸上登广告。因为当时苏联政权下面呢，政府性的报纸都可以登广告，而且地方性的党报也可以登广告。那么这个决议是禁止《真理报》登广告，列宁看了以后，就写了一个条，给当时主持会议的加米涅夫，说这个决议显然是错误的，你们不允许《真理报》登广告，《真理报》哪儿来的钱呢？加米涅夫就回了一个条子，说列宁同志，代表大会通过的决议不好再变了，如果《真理报》再缺钱，我们再另想办法。列宁也没有说话。然后代表大会就开始选举中央委员会，选举中央监察委员会，然后就要结束了。因为代表很少看到列宁了，就热烈鼓掌，希望列宁讲话。列宁这才开始说话了，说我刚才看了一个决议，这个决议是梁赞诺夫提出来的，禁止《真理报》登广告……你们不允许《真理报》登广告，《真理报》哪来的钱呢？你们知道吗，反正我不知道。列宁这么一说代表又一致同意，将这个已经通过的决议案从议案中撤销。

那么这个事情是一个小插曲，但是说明了列宁对报刊登广告的认识，也就是承认中央机关报可以登广告，有经营思想。但是很可惜呢，到了5月22号列宁就完全离开了工作岗位，到莫斯科南郊的一个村子，叫哥尔克村去休养，后来就在那个地方逝世了。那么大体情况是这样，这就是列宁和他的妻子休养地，旁边那个老太太和小孩是村里人。现在哥尔克村是一个博物馆，去的人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