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马横刀:朱德自述护法战争

立马横刀:朱德自述护法战争

             
                 朱德

  世界帝国主义的大战,已延长好几年了,在国内,北方政府,由袁世凯又转到段棋瑞一流人的手里去。一九一七这一年,我们退到叙府、自流井、泸州,接着就是靖国军起来护法——段祺瑞在北京解散了国会,而掀起倒段护法的运动来了。

     这时段就派了吴光新到四川来,和四川军阀一起来打滇黔军,东打西打又打跑了北军,熊克武来做了督军。本来,我们护国军时,熊是四川人,随护国军人川,发动四川旧部,因为都是同盟会的人,就帮他成立了一个师。云南的军队是革命的军队,不过在那时候,我们也蠢得很,总不知道扩大革命军队,帮人家一搞就成了个师,我们却抱定了精兵主义,搞来搞去还是那些人。那时候如果能多多组织军队的话,那么革命前途会好些。不过实际我们一团却可抵着三四个团,可是后来人渐渐打得少了,最后只剩下五个混成旅、十个团,却打了百十个团。

     熊克武当了督军以后,四川又来赶我们。他们搞成了一个大的四川联盟,转到封建集团,与滇黔军对立起来。最后一仗打得很厉害……熊克武原是滇黔军扶助起来一起干,结果他起来就打我们了。他以为这样驱逐滇军,是会得到四川军队的拥护而离开革命。那时大家都抱着地方的观念。我倒好像成了省奸,是四川人,反带着滇军来打四川,人家还很怕——实际这时还只有滇军是革命的支持者。虽然卷在军阀混战的旋涡里,却终是为了革命在打仗……结果我们把熊克武、刘湘、刘存厚、旦怒刚等都打下去了,退到保宁。

     那时知道回云南是没法的,非搞出一条路来不可。我们不肯回去,大家都反对唐继尧,晓得回去一定被解散,没有饭吃,一部分要打,一部分就不要打。我们讲,革命总要在外面发展才成功,主张打。我那一个混成旅最强。他们怕,结果,他们这一师下来,我们一旅上来,就打垮了他们两个师——那时,刘伯承还在那边当连长。这样一打,打回了成都,打垮了熊克武、杨森,他们都引退到保宁(阆中)去。大家不愿再追,再打,就上成都去。吕超当了督军,但是顾品珍又不愿意,想自己做督军,不支持吕。结果,他们又从保宁来了一个反攻,我们又退向泸州,把我们的军长赵又新也打死了。四川蹲不住,不久,我们在一九二○年就退回云南去了。

     先后在四川泸、叙一带有五年,不断地为了保持革命势力而同反动军队作战。幼年时的朋友吴绍伯在我在云南时,他也来了,后来就在旅里做事,现在就病死在泸州了。他还是思想很好、蛮新的一个人。
一九一九年,远在北京发生了“五四运动”,跟着这运动——同时受了国际上苏俄革命胜利的影响,在中国新文化运动的热潮中,在《新青年》时代,我们思想上起了大的转变。那时正苦于打仗,打来打去,却没有出路,很多从前革命的分子、同盟会的同志们都升官发财,革命没有人来搞了,实际革命也并没成功……自己对于苏联那种“不做工不吃饭”的办法很感同情。因为那时周围旧社会势力,逼得很厉害,封建的那一批想甩掉总甩不脱,天天总是官场那一套……其实单吃饭不做工,就是封建社会的寄生虫,只有“不做工不吃饭”的才摆脱得开。我和孙炳文常常谈这个问题。

     在那时,除《新青年》以外,还看了达尔文的《进化论》,还有卢梭的《自由论》等很多革命书籍,而且在新学堂时自由、平等、义务、公德之类,已讲过,已充满了脑筋。

     这次护法靖国军运动,具有充分的革命意义,一贯是反袁、反北洋军阀的。那时南北成了割据的势力,军阀混战,七八年间,革命是消沉了——同时,因为革命未能按轨道走去,革命本身与军队就变成一种官僚军阀的割据与混战。而且革命只发展在南方,北方还是压迫的。在南方也只是滇军支持。湖南失败了,湖北军垮了,四川混乱着,只靠云南做着革命的种子。(摘自《朱德自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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