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给闽浙赣省委信

亲爱的同志们：
　　因为交通上联系上的不敏捷和其他的原因，下面的信，我们仅仅是根据万水顺同志的口头报告，及一些五六月份材料来写的。关于目前我们所处的全国政治环境及党的紧急的战斗任务，中央已经在七月廿四日的决议上，给了全党一个明确的分析与提出了严重与负责的政治任务，我们不预备在这封信上再重复他，而想根据那个决议来给闽浙赣的工作一个检查。在这个检查之中，我们将只说到一些重要的中心的问题（因为我们还缺乏各方面的详细的报告与材料），希望你们能够根据这封信，更仔细检查你们最近一时期的全部的工作。
　　无疑的，由于闽浙赣的党的组织一般的执行了共产国际和党的正确路线，依据于闽浙赣区域中广大劳苦群众之革命积极性的增涨，所以，虽然在极端艰苦的环境中，在与敌人的军事进攻，经济封锁及组织〈对〉苏区内部的反革命阴谋的坚强不挠的斗争中，胜利地保护了苏区的根据地，及时地破坏与扑灭了隐藏在苏区里面的反革命组织，开展苏区内的经济建设，相当地发展苏区与白区间商品流通与贸易，巩固与发展了党的组织及周围苏区的白区工作之建立。这些当然是不可否认的重大的成绩，并且其中有许多的经验是可以使［供］其他苏区的参考与学习的。但是当着我们在检查整个闽浙赣的工作的时候，我们的信不仅应该指出这些成绩，而且必须指出在我们工作中还存在着的许多的严重弱点，这种严格的自我批评，是绝对必要的。这种自我批评是克服我们的弱点，巩固党的组织，开展我们工作的各方面的必要的前提。
　　（一）中央在七月廿四日的决议中，在详细的分析了五次“围剿”中的各个问题之后，曾经锐利的在苏区党的前面提出：“继续以突击的精神猛烈扩大红军，在创造一百万铁的红军的口号之下，创立新的军团，新的师，必须在规定的时期中，完成中革军委最近的动员计划，必须在短时期增加一倍至一倍以上的红军的实力”。同时，应该指出：创造一百万铁的红军的口号，党早已在粉碎四次“围剿”的决战前面提了出来，江西的党的组织已经在这个口号之下，真实地进行了布尔塞维克的动员，而获得了极大的成绩。在这方面应该指出，闽浙赣的党的组织，对于这个伟大的历史任务是忽略了。在长久的一个时期，完全，差不多完全没有大量的扩大红十军，而且在六七两月的突击计划上写到了一切，甚至缴枪亦做出了预算表，可是没有一个字，一句话说到扩大红军！！这几乎是令人不能相信的，然而这是事实！这个事实当然不是偶然的遗忘（即是遗忘这样重要的头一等的任务亦是不能允许的），而是表示着闽浙赣党的一部分领导同志对于这个问题的机会主义的了解与忽视。根据永顺同志的报告说：闽浙赣党内有些同志认为在苏区扩大红军将要妨害苏区的生产，使劳动力感觉缺乏，因而这些同志认为目前扩大红军的中心，应该放到白区或灰区去。这种说法是没有根据与有害的。这是阶级敌人武断宣传的影响在我们队伍中直接的表现。如果在闽浙赣几十万劳苦壮丁中扩大二三万红军就会影响生产力的减低，那么如何解释中央苏区个别的先进县份（如兴国等），他的人口要比闽浙赣苏区少几倍，已经动员到红军中去的壮丁要比闽浙赣多几倍，然而兴国的生产非但没有减少，而且在今年反而增加了两成收成。所以问题并不在以机会主义的借口来妨碍红军的扩大，问题是在〈以〉布尔塞维克的群众工作，提高群众的革命的积极性与劳动热忱。这样，我们可以一方面最大限度的扩大红军的队伍——这是苏维埃政权的武装支柱；另一方面我们可以经过发动劳动妇女积极的参加生产工作之各方面，经过农村中劳动互助社的普遍的建立和党与苏维埃对于耕种运动各方面的经常的注意与努力，则我们有完全的可能将农业生产提高到在地主资产阶级统治之下所梦想不到〈的〉地步。为避免误解起见，我们应该指出：吸收国民党统治区域中革命的劳动分子，首先是产业工人加入红军是必要的。然而这不能够用以与在苏区内部扩大红军对立起来，成为放松后者的借口。另外一个同样是有害的见解，就是以为我们暂时还缺乏现代的武器（步枪，机关枪等等），所以红军扩大了亦没有用，因之，红五月中已自动报名几千人，我们并不把他〈们〉集中起来，同时雪片般的电报向中央请械。亲爱的同志们！这里你们忘了我们在今天环境下，当着我们暂时还没有大的中心城市与大的兵工厂制造厂的时候，我们的枪枝子弹及一切武器是在残酷的战斗中从敌人手中夺取过来的。当着我们还没有充分的新式武器时，那我们亦必须被迫的利用一切旧的武器，刀，梭标等等（在这方面闽浙赣的劳苦群众有着令人钦佩的伟大的创造力），把我们队伍——不但赤卫军与游击队，而且有时候正式红军部队亦是一样——武装起来，以便在战斗的胜利中解除敌人的武装武装自己。这是国内战争的规律。不说在鄂豫皖，湘鄂西，井冈山及赣东北苏区本身的发展的最初时期都经过了这个阶段，即使中央苏区在最近还是一样的。在五月中我们扩大了二万五千红军，创立了几个师。开始时，这些队伍，差不多多数是没有良好的新式武器的。直到今年夏季及秋初东方军与中央军的胜利后，我们才能充实了他们的武装。这是在目前我们大量的扩大红军中所不可避免的阶段。革命的军队正是在这种与敌人残酷的战斗中夺取敌人的武装武装自己过程中生长，强大与锻炼出来的。可以借口没有武装或者等待中央苏区的大批武器输送，而将那些已经表示热烈的愿以头颅热血来捍卫苏区，发展苏维埃运动的赤色战士闲散在乡村中，而不把他们集中起来，这不但是使红军不能实际的扩大，而且使我们保卫苏区的工作更加困难，这些机会主义观点的存在，是妨碍我们扩大一百万铁的红军的最大障碍。我们再一次警觉你们，就是红军是苏区的武装力量，是革命政权的柱石，没有坚强壮大的红军，是使我们难于胜利的保卫苏区，使他不受敌人蹂躏，与发展和扩大苏维埃区域。战斗的布尔塞维克的口号，扩大一百万铁的红军，应该放到闽浙赣党的工作的首要的地位上去。应该在这个口号的周围，进行最广大的布尔塞维克的动员群众的工作，利用中央苏区的许多经验，在最短时期内，扩大红十军，为充足的新编制的一个师，以便在以后向着创立一个军团的目标前进。
　　其次，创造一百万铁的红军的口号，包括着不仅红军之数量上尽可能的扩大，而且是应包括着红军部队之军事技术，政治工作及阶级自觉纪律之最大限度的提高，使红军成为常胜的铁的红军，这里应该和部队中的各种游击主义之残余，轻视现代战略战术原则的应用之倾向作严格的斗争。在这方面红十军还是非常的落后，不论在军事技术与政治工作，这两方面都还极大的落后于我们的主力红军。“提高与学习军事技术”，“以政治工作来保障军事技术的提高”，还没有能够普遍到各部队中去，战略战术的灵活的运用与深切的了解，在干部中还极差，这并不是象某些同志所想是军事指挥员能力强弱的问题，而是党对于这方面的工作没有能够给与应有的注意。国内战争中的党，应该是军事化的组织，整个的党的组织，应该最大限度的注意和学习军事问题，这里需要以布尔塞维克的坚强不屈与具体性来为着创立和锻炼壮大与强固的铁的红军而奋斗。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取得国内战争中的胜利，而不是闭门造车的决定某个部队每月应行动几次，或会计式的制造缴枪预算表之类的荒唐事业，以及用一般的有时在原则上，甚至有错误的空洞话（如完成七八两月突击月计划的具体工作上说的：“在每一行动时，应很精细的估计敌人的行动，敌人的能力，敌人的接济，敌人的优点和缺点，然后选择最适宜的时候，最敏捷的路线，最优越的地形去进攻敌人，歼灭敌人。”之类），来代替有步骤的具体的对红军建设与战争的领导。
　　重复的说：要没有壮大的有战斗力的红军，要取得国内战争的胜利是不可能的。党的任务，就是为着创立这样的队伍而用最大的努力——这是在今天环境中我们的第一等任务。
　　（二）国内战争的猛烈的环境中，而国内战争又是这样的坚苦的性质，使得我们不能不把我们一切苏区内部的生活服从于战争的利益，不能不把“一切为着国内战争前线上的胜利”这个列宁的口号当做我们一切工作的指标，尤其在今天的苏区的环境中，当着我们还只在一部分中国的领土上胜利的时候，这尤其是重要。一切我们的建设工作应该服从战争的利益，为着争取前线上的胜利。这是第一。第二，在目前正当着我们还只在一部分中国领土上胜利的时候，我们的最高的任务，就是巩固苏区，扩大苏区，争取苏维埃政权在全中国的胜利。我们应该用一切力量来保卫苏区，巩固苏区，而这里最就要的最好的方法，就是坚决的发展与扩大苏区，苏区的扩大将使我们能够更好保卫他。消极的堵防的政策，不论军事上与政治上都是有害的。在军事上在部队数量暂时我们还是比敌人小得多的时候，分兵把口，实际上就是使我们在敌人的残酷的集中兵力的进攻面前解除自己的武装。政治上消极的防御政策，不能使我们巩固已经得到的胜利，更加不能完成我们争取苏维埃中国的伟大的历史任务。
　　在这方面我们应该指出，在闽浙赣的党的一部分同志中，浓厚地存在着保守主义的情绪。在军事上，我们始终不敢进行较大在白区中间的作战，战略战术上我们时常因为要防堵的原因将部队放在敌人分进合击点上，因此许多时候不能够得到应有的胜利，游击战争之开展，非常的不够等等。而在政治上的表现，即在我们对于积极向外发展的极端的缺乏注意。我们依据着闽浙赣群众的积极性的发展上，在防卫苏区方面，我们尽了很大的力量，发扬了群众的创造性，发明与采用各种的防卫的武装方法，然而我们的弱点，亦正就在这种单纯的防卫。所以，虽然我们所费的力量是不小，然而在一个比较长的时期内，我们的苏区非但没有大大的发展，而且还遭受着敌人的几次的部分的蹂躏与烧杀，这就是因为单纯的防卫决不是真正的巩固苏区，最好的巩固苏区的办法，就是积极的开展深入白区的游击战争，发展与扩大苏区。
　　其次，正因为这种浓厚的保守主义，一切为着国内战争前线的胜利，这个列宁的口号，并没有能够在闽浙赣党的全部工作中反映出来。自然，在经济建设或其他方面，闽浙赣的成绩不容忽视的。可是，有些时候，这种建设没有能够在上述的列宁的口号之下进行。明显的例子之一，就是工人的休养所的问题。据说这个休养所还办得不坏，工人群众很满〈意〉他，这当然是件好事，可是这多少是一种奢华的举动。当着今天我们还没有足够的，设备上能差强人意的红军伤病战士的医院成休养所的时候，我们应该首先保证这个相当良好的休养所，给赤色战斗员与指挥员。这不是说，我们可以忽略工人群众经济生活与文化水平之提高，相反的，我们应该用最大的力量努力为着这个而斗争，但是我们应该告诉工人阶级，苏区的巩固与发展是工人阶级一切福利增进基础，而推翻帝国主义国民党在中国的半殖民地的统治，争取独立自由的苏维埃中国，是工人阶级生活的澈底改善与解放的最重要的保障。
　　这些是说明着：在闽浙赣党的组织中间存在着一种严重的政治的倾向，这就是保守主义。我们的领导者并不了解目前全国情势之有利于我们的情况，以及积极的为着巩固发展联系苏区成为一片的任务，而以狭隘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区域，兢兢业业的保守他。正因为这样，我们忘却了扩大红军，发展游击战争以及将我们全部工作服从于国内战争前线上胜利的口号；而实际上这种单纯的保守与保［防］御的态度，都并不能真实地巩固我们的区域。
　　这种保守主义倾向的来源，我们不能同意万永顺同志所解释的，似乎因为闽浙赣苏区是由农民暴动产生起来，所以保守主义是必然与不可避免的，这是无稽之谈，用以来减轻我们在领导中的错误的借口。这个倾向之政治上的来源，很明显的还是在我们，首先是领导的同志，对于日益尖锐化的全中国革命形势之估计不足，对于红军的军事力量之估计不足，对于苏区与环绕苏区周围之国民党区域中群众革命的积极性之估计不足而来的。这个倾向是危险与有害的，而在目前的形势之下，其危险与有害的性质是更加增涨起来了，因为目前我们正处在全中国存在着而且日益尖锐化的革命形势之中，我们正处在殖民地道路和苏维埃道路剧烈斗争的关头。正如中央七月廿四日的决议所指出来的：“五次‘围剿’是帝国主义经过国民党实行将中国殖民地化的最具体与凶恶的步骤，他与帝国主义在华北的军事侵略与资本进攻都密切的联结着。粉碎五次‘围剿’的斗争，即〈是〉阻止危机中的帝国主义出路的斗争，即是为独立自由的苏维埃中国的斗争”［1］。目前的状况正是这样紧急的情况中间，要胜利地完成我们的任务，只有与保守主义的倾向作最坚决无情的斗争，克服这种倾向，使全党的同志了解这种倾向的错误及其害处，这是今后区［闽］浙赣工作转变的必要的前提。反对退却逃跑的罗明路线，没有能够在闽浙赣党内广泛的开展，这便使得保守主义倾向有滋长的可能。我们认为必须在这封信的周围，开展最广泛的解释工作及反对保守主义的斗争，来保证我们工作上之必要的转变。
　　（三）最后，我们觉得必须说到的，是关于领导方式，思想斗争及自我批评的问题。
　　为着新的布尔塞维克的活动的具体领导而斗争，是改善我们工作的中心的主要一环。中央在一年来曾经用极大的力量，为着改变与消灭那种旧的，空洞的，一般的，恶劣的领导方式而斗争，许多地方，在这方面我们已经获得了一些成绩，自然这些成绩，还是非常之不够的。说到闽浙赣这方面，那么应该说，必要的转变还是没有达到，而且有些曲解与庸俗化了新的具体领导的问题，从六七两月的突击工作计划中就可以看到我们把活的具体的领导，一变而为呆滞机械的数目字的领导，整个的突击工作的计划可以说是一个会计式的表格，而不是布尔塞维克的计划。我们不去仔细的考查每一个工作的具体的情况，群众的情绪和意见，对于每个政治事变与问题之反映以及真实的群众工作，不去给每一个下层组织以必须的具体指示，而空洞的计划着一般的数目字，甚至制定缴枪预算表，决定每个部队必须行动几次等等。我们不是具体的去进行扩大与锻炼红军及游击队，教育与训练他们，提高他们的政治觉悟与战斗力，而以决定必须要几次行动与缴几次枪为心满意足。而结果呢，自然可以预料到这个计划是不能完全的完成的，到那时候，我们再来检查指出一些成绩，指出一些缺点，从防卫保守一直到太平享乐等等，以后再来规定计划，制出会计式的数目字等等。亲爱的同志们！这不是具体领导，而是具体领导的讽刺，布尔塞维克的具体领导需要的不是空洞的表格，而是经常的检查，真实的实际的领导，不以一种数目字而心满意足，而是要实际的工作计划与为完成计划而进行的布尔塞维克的斗争。
　　说到自我批评，在闽浙赣的发展异常不充分的。有许多时候，甚至压制着自我批评的现象亦是有的（如对畴西［2］同志），即在永顺同志报告中可以明显看到，严格的对于我们工作之自我批评是缺乏的，似乎除了军事工作太差，军事领导者应负责外，其余一切都差不多没有什么问题。同志们！这是有害的，自我批评之需要正象空气一样，我们要尽量的发展自我批评，这是克服我们工作中弱点与错误的唯一的方法。
　　思想斗争的开展是不够的。我们已经说了反罗明路线的斗争在闽浙赣党内是若无其事的过去了，保守主义的倾向没有受到严重的打击。
　　这说明我们虽然喊着加紧两条战线上的斗争，而怎样具体揭发在我们队伍中的不良倾向，还没有真实的注意。要使我们的工作能有全部的迅速的转变，重复说：开展反保守主义的斗争是其先决条件。
　　这就是我们觉得必须指出的几个问题，其他的问题你们能够在中央各种文件上得到一般的指示，这里不再重复。
　　中央向着艰苦斗争的闽浙赣的共产党员及千百万的劳苦群众致热烈的革命的敬礼！
　　中央
　　一九三三年十月三日
　　根据一九三三年十月十四日、十月
　　二十一日出版的苏区中央局《斗争》
　　第三十、三十一期刊印
    注释
　　［1］引文与本册选集中《中共中央委员会关于帝国主义国民党五次“围剿”与我们党的任务的决议》的个别文字有出入。
　　［2］畴西，即刘畴西，时任闽浙赣军区司令员兼红十军军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