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创新与发展（2）

樊纲（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研究会副会长、国民经济研究所所长，著名经济学家）：以持续创新来实现持续发展

中国汽车工业现在所面临的问题是一切落后国家共同面临的问题。落后国家想通过捷径达到目标却掉进发达国家的陷阱，因缺乏资本、人才、技术，着急追上去又出现一系列的错误，掉进产业赶超陷阱、技术赶超陷阱、福利赶超陷阱。

从经济学上来说，是因为落后国家的生产要素落后，导致生产结构落后、创新能力落后。我们的竞争对手是发达国家，他们利用自己所处的地位优势对你进行打压，华晨出口就曾经遭遇过被打压的情况。想从根本上改变这些现象，必须发展教育、积累资本、培养新能力、改革体制、改革管理等，这需要一个长期的过程。各国企业在发展过程中积累了很多经验教训，有以下几种模式。

第一种模式是私人企业在国际市场竞争中从低端做起，一步一步积累资本、积累经验。早期的拉美国家就是如此，拉美早期开放了市场，但是没有走下去。最早的发展经济学是真正的发展经济学，讲的是结构差异导致落后国家发展不上去。为什么发展不上去？就是因为那些发达国家、跨国大公司打击、排挤，收买你的官员，一切的方法都是想使你成为买办，形成一个大买办阶级，为跨国公司服务。

第二种模式是闭关锁国，保护幼稚工业，想借举国之力来发展一些企业。这在世界上基本是不成功的，所有竞争性行业靠少数的国有企业来做都是不成功的。

第三种模式是对外资开放，借助全球的力量，加快高端要素的培养。最近几十年来发展经济学的一个重大突破叫做知识的外溢效应，通过开放利用外资企业的知识、引进人才的知识，利用世界上已有的知识、技术、各种观念和制度等快速发展，培养生产能力。这就是我们这30年开放的成果。这条道路走到今天，大家发现我们只学会了生产的过程，但还没有获得核心技术和品牌，也没有获得创新能力。

第四种模式是韩国模式。1997年以前，韩国满街跑的全是国产车，因为当时美国迫使其开放市场，韩国就采用国家金融融资的办法，直接购买国际高端要素，如设计、技术人员、创新团队等，靠着资本运作很快走到高端。但国家融资模式成本太高不可持续，所以1997年韩国发生金融危机。这些都值得我们借鉴，在历史的回顾和理论的分析当中，我觉得华晨的特点是值得发扬的，在进一步思考未来道路的时候，我觉得有些方面可以进一步扩大。

华晨道路实际是以上几种发展模式的兼容并举，是同时利用各种发展模式。华晨不但借助资本运作抢占了高端技术，还在继续扩大低端产品的生产，从金杯面包车到卡车系列，增加低端产品经济效益，依托高端创新和品牌的形成过程，这样就使得在金融上可持续。所以华晨现在的产业结构正是中国现在的产业结构。我们绝对不能放弃低端的产品，低端是我们安身立命的根本。放眼看世界，欧美经济今后会有相当长一段时间的低迷。世界需求的增长主要是发展中国家的增长，而发展中国家的需求、城市化的需求基本还是低端的东西，低端市场将来有更大的发展前途。与此同时，开始培养创新能力、兼容并蓄、多元化发展，采用一个持之以恒的发展战略，这是中国经济和中国企业走向成功的必经之路。

中国走的是渐进改革的道路，在发展战略上也有两种做法，一种希望迅速地赶超，另外一条道路就是持续地发展，以持续创新来实现持续发展。2004年出现了一场争论，那年国企改革基本上被叫停了，到目前为止，我们看到国企改革不仅没有往前走，在一些方面还加固了以往的体制机制。

怎么看国有企业现在的这种强势地位？我不同意“国进民退”的说法。从统计上看，民营企业占的比重并没有缩小，在GDP中所占的比重仍然很大，民营企业这些年的发展速度可能比国企还快，我认为应该是“国民共进”。中国在这个发展阶段，国有企业确实起到一些特殊作用。从长远看，民营的产权机制更有效率，市场竞争更有效率。我们应该从原则上确立一种观念，如果有一个优胜劣汰、自由竞争的市场机制，政府和国家除了一些特殊行业以外，其它行业可以让私人去发展企业并承担风险。

几年前通过国资法的时候，我们提了很多建议，建议成立一个最高的国资委来决定国有资产的处置权，不需要那么多的国有企业和国有资产。我们可以卖掉一些国有企业，把资产拿来发展国防、社保、环境等，还要在过去改革的基础上思考怎么往前走，形成一种理念，形成一种机制，把大量的国有企业的结构调整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