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超：当前我国宏观经济形势及热点分析（2）

下面我要专门讲CPI，就是消费者价格指数，也就是说，这个数字反映的全部都是消费口径的，我认为不能把住房销售纳入到CPI里来。在经济学里面有一个概念叫老百姓的支出，这个概念是很专业的，老百姓的支出中包括没有用在消费上的花销。房产跟食品不一样，它具有投资特性、增值功能，就是因为这一点，住房销售不能放在CPI里面，它不单纯是消费品。但CPI里为什么有居住这一类呢？跟企业的折旧费一样，即使购买的住房是用来投资的，它也有折旧，这个折旧就视为消费，人们每年在消费房子，可以用租金反映这个消费价格。今年以来房屋的出租价格也是在上涨，涨得也比较快，成为今年2.4%涨幅的一个重要因素。

价格领域还有一个PPI，就是工业品出厂价格指数，这是反映企业经营生产价格的指数，主要包括煤炭钢材、有色金属等主要工业品原材料的价格。今年一个月比一个月涨得快，一月份是4.3%，二月份是5.4%，三月份是5.9%，四月份是6.8%。

综上所述，今年以来我国国民经济保持了增长，随着经济的回升，节能降耗的压力也在增大，重工业增长非常快。此外，价格持续上涨的势头也需要引起我们的关注。

当前经济是否过热？是否会形成二次探底

当前经济是否过热、会出现二次探底？从目前看，社会上有两种担心，有些人担心经济出现过热，因为一季度经济增长11.9%，1—4月份工业增长19.1%，这些都大大超过了过去几年的水平，这个速度比经济过热的时候还要快。另外还有一些人提出了一个完全相反的观点。当然这个完全相反，可能是对未来做出的预期，他们针锋相对地提出未来可能会出现二次探底。如果说二次探底是指经济增长速度比去年还要低，那么我认为这是绝对不可能的。金融危机之后，我国经济的低点是在去年一季度，GDP增长6.2%，今后一段时间我国经济增长速度很难比6.2%还要低。我认为之所以会形成我国经济可能二次探底这样一种观点，是因为大家对外界经济状况的担心，担心希腊主权债务危机可能会波及欧洲，然后形成新一轮的世界经济二次探底，进而影响到我国经济。

如何看待这两种针锋相对的观点，我们认为目前很难得出经济过热的判断。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去年基数太低。如果我们用两年的数据来看，经济增长速度就没那么快。去年一季度是6.2%，今年一季度是11.9%，这二者的平均增长速度约等于9%。通常来说，判断经济过不过热是看它超没超过潜在的经济增长速度。所谓潜在的经济增长速度，是指社会资源可能支撑的速度，对此国际上有各种测算方法。现在我国不支持这样的数据测算，但我们有一个简单的方法，就是一个较长时期的平均增长速度可以视为潜在的经济增长速度，对此国际上也是认可的。经济增长波动为什么始终围绕某一个中心上下进行波动？就是因为有一个潜在的经济增长速度在牵制它，使它始终围绕着中心波动。

现在这个9%低于改革开放30多年来9.8%的平均经济增长速度，也低于近十年的平均经济增长速度，所以我们认为并不存在经济过热。从具体数据来看，很多产能还没有被充分利用，当然这并不排除有些行业、局部领域出现产能过剩的情况，我想任何时候任何国家都会有这样的情况，关键还是看整个社会生产能力是不是过高。因此，对我国来说，目前不会出现经济的二次探底，主要是目前国内需求增长比较好。

从国内来说，担心经济二次探底主要是对房地产行业的担忧。这次中央对房地产进行调控，首要还是想把价格稳一下，老百姓对于高房价的意见过大会影响社会稳定，所以要采取一定的措施把房价降下来。当然房价降下来，肯定会影响销售量，四月份的销售量回落非常多。从长期看，消售量下降就会使房地产投资降下来。不过虽然四月份房地产销售面积减少，但四月份房地产投资还没有下降，还在保持快速增长，因为每个产业都有个惯性，不是想停就能停下来的。

有人担忧：是不是因为房地产行业利润过大，从而会影响到投资下降？并且房地产影响的行业这么多，如果房地产投资下降会不会影响我国经济增长？针对可能出现的这种情况，中央也出台了一系列的措施去弥补，如扩大民间资本的准入领域。最近刚刚出台新36条，就是担心不采取力度房价下不来。怎么组合、均衡这些政策，以及如何防止多种政策叠加的负面影响，也是我们要认真考虑的。

有人担心消费二次探底。据我们掌握的信息，以旧换新对汽车消费的促进作用并不明显，因为我们老百姓手上根本没有多少旧汽车，拿什么换？可是目前我们对这样的政策没有办法评估。

从上面几个因素来看，我们认为还无法形成经济二次探底的判断。目前我国投资领域铺的摊子还是很大的，上一期弄的项目有些还没有完成，要是再放宽民间资本，投资就会更加灵活，民间资本在投资的时候非常谨慎，但决策速度通常比国有资本快。

当前我国经济并没有过热，未来短期内不会出现二次探底，而且现阶段经济增长速度还不能太低，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我国的就业压力非常大，每年新增就业、再就业的人数大概在150万左右，还有一些往年沉淀下来的。当然这个说法不一，我们也没有掌握确切的数据。但是经济增长速度也不能太高，过高的经济增长速度实际上也是不可持续的，能够维持过去30年潜在经济增长速度就可以了。

当然这样说起来很容易，而做起来是非常困难的。经济之间的变量关系并不是像机械模型那么简单，企业是活的，居民也是活的，他们不一定按照我们设计的路径去走。我想，我国经济增长速度保持在10%左右就比较合适，能够解决一部分就业，各种资源也不会那么紧张，各方面的收入都能得以保持。

现在我国经济增长的质量确实是个问题，我说的质量是指经济增长以后积累的财富。我们可以看一下台湾、日本、韩国的经济起飞大约也就是30年的增长，然后就进入了一个人均GDP一万美元以上的阶段，为什么我国改革开放到今年已经是32年了还没有到这个阶段呢？是因为我们国家太大了吗？这就涉及到我国经济增长质量的问题。我举一个例子，改革开放初期我们建的住宅基本上都推倒了，当然，并不是说不拆就是一件好事，该拆就要拆，而如果只是因为旧了就要拆，则反映了我们在总的建筑规划方面考虑不够。我不知道，现在正在大规模建设的房子能够留下多少年。

当前关于经济增长，我想社会上还有两个疑问：

一是短期增长的动力在哪里。实际上前面我已经讲到一些，尽管大家有疑问，现在我们的投资增长还是比较强劲的，加之现在新开工的项目增加比较快，量也比较大，并且放开、鼓励民间投资。另外，外部环境还是不错的，美国经济恢复得非常强劲，日本经济也强劲恢复，估计欧洲近期可能会逐渐好转。欧洲货币基金组织大概总共投入一万亿美元解决希腊债务危机，在这方面他们也有一些美国金融危机的经验可以借鉴。

二是长期增长的动力在哪里。长期增长的动力可能还要在转型上下工夫。

首先是收入分配要转型。收入分配是制约未来我国经济发展的一个很重要的因素，企业个人收入还是偏少，个人之间的收入差距逐渐还在拉大，而且还缺乏调控手段。另外，低收入群体的数量比较大，这部分低收入群体找不到工作，到了一定年龄只能靠政府的一些转移支付去给予补贴。在收入差距上还有一个地区之间的差距，这个差距也比较大，现在最高地区的人均GDP和最低的地区大概差十倍。这是以省为单位得出的数据，如果以县为单位，差距可能会更大，这种不平衡性还是很突出的。

其次是城镇化与新农村建设的问题。现代化就是要城镇化，这个方向我是十分认同的。在农村怎么搞现代化？一个小村一个小村地搞？最终应该是使土地相应规模化，大量的农村人口转移到城镇，这才是真正的城镇化和现代化，才能真正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现在的城镇化制度面临非常大的困难，包括附在户籍上的一些政策差异非常大，比如是不是北京市民决定了能否享受经济适用房。当然北京市政府肯定要严格控制外来人口的户籍，所以还有很多制度性障碍，做起来也非常困难。

其三是战略性新兴产业，要向医药、电子产品等主要靠节能降耗的产业转型。

我想给大家讲讲为什么我们要用CPI衡量通货膨胀？实际上评判一个经济是否通货膨胀，国际上通常的做法是用CPI来衡量，就是用居民消费价格去衡量整个社会的价格水平。但也有一些经济学家用整个GDP的价格指数衡量最终产品的价格水平去判断是否出现通货膨胀。现在我们主要还是按照国际惯例，用CPI衡量价格。

当前CPI确实在上涨，主要还是由食品和居住价格上涨带动。不过在CPI八大类中，还有一些产品的价格在下降，比如通信产品的价格还在下降，这一点大家都有体会。不过也有人说，为什么我买手机的价格一直在涨？这些也是我们在统计价格时会遇到困难的地方，我们衡量价格一定要找同质的、上一年度有的产品，而手机刚出来的时候价格特别贵，过了一年半载可能就能降价一大半，所以体现在我们统计的价格上就是回落，而新上市的我们又找不到同质的，没有基数就没有法比。对此国际上也没法处理，此外像计算机等产品的价格统计也存在这种问题，现在美国在模拟做一些尝试，用数学方法去估算、推算，要把它平滑过来，我们也在尝试一些方法。

虽然当前没有出现通货膨胀，但价格的压力还是非常大，今年年内的价格压力主要有这么几个因素。一是目前随着经济的回升，美元欧元区的CPI都在上涨。影响我国CPI的主要还是国际大宗商品，包括食品、粮食、有色金属、矿产品价格等，今年以来这几个方面的价格上涨比较快，其影响很容易传导到国内。二是工业品出厂价格上涨的成本推动。虽然工业品价格和消费品价格没有直接关系，但有些会相互影响，会传导CPI一些价格的上涨。三是跟货币有关系。虽然货币多了，不一定就会使价格上涨，但货币多了毕竟会给价格上涨提供一定的空间，而去年我国的货币供应量比较大，包括贷款增长得比较快，实际上今年的货币供应量还是比较快，当然在贷款上的控制比较多，所以自然形成了对价格上涨的压力。

目前我国经济政策面临的两难选择

第一，目前我国经济政策面临的最大特点是经济恢复虽然向好，但仍不稳固。也就是说，没让决策层那么放心，没让企业很清晰地感觉到经济迈入了一个良性的轨道。

第二，目前我国经济政策还面临着一个不确定的特点。这个不确定不仅仅是我们国家经济，也是世界各国经济都可能面临的一个最大特点。现阶段我国经济最大的特征就是不确定，这种不确定不是说我们的能力不够，而是由于开放度大，信息传递快等因素造成的，可能现在我们对经济的预期非常好，一个月之后就会发生大变化。比如美国的金融危机在8月份大家还没有感觉到，9月份就突然爆发了，我国经济方面的数据以及世界各国经济方面的数据在10月份突然都下跌了。

在面对这两大特征时，我们又面临着一些两难的选择。

第一，抑通胀与保增长的两难。一般来说，当经济增长很快的时候，往往会伴随着通货膨胀，当然二者不一定完全同步，但大的趋势一定是一样的。经济增长快了，需求大，用的东西多，多了以后自然价格要上涨，但目前我们面临的是价格持续上涨，特别是工业品的出厂价格涨幅是6.8%，从这个价格来说，要求我们的政策要稍微适当紧一点，太松了价格还会涨。虽然我国经济增长目前来看还不错，但我们也在担心它出现回落，特别是最近一些政策的出台，包括房地产政策会不会波及到房地产的投资？从这个意义来说，要求政策至少不要太紧。所以抑通胀和保增长是一对矛盾，如何把握宏观政策，包括货币政策、财政政策，将是一个痛苦的、艰难的选择。

第二，促增长与节能降耗的两难。现在我国的经济增长实际上主要还是靠工业，这也是世界经济发展的一般规律，而工业某种意义上就是耗能的。特别是在现阶段，重工业在我国经济增长中起的作用更大，而重工业比轻工业耗能更多，所以节能减排和促增长、保增长之间也是一对矛盾。

第三，降房价与保投资的两难。现在我国房地产投资占整个投资的比重大约30%，更重要的是房地产的产业链很长，如果房地产行业受影响，很可能会影响到整体经济的发展。到底用什么手段平衡房价和投资，这是很难解决的问题。

第四，求平稳与不确定的两难。从目前来看，我的看法是政策出台的已经差不多了，大的事情在政策上是稳定的。最近出台的一些措施和去年出台的一些措施结合到底好不好，这里需要求平稳。但又面临着国际国内的很多不确定因素，因此在政策选择上需要更加慎重。

（报告人系国家统计局新闻发言人　　

据宣讲家网站报告录音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