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形势和中国外交

世界金融危机和世界经济发展趋势

今天，我想从小平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代表中央对世界形势做出的一个战略判断谈起，这就是和平和发展是当代世界两大主题，我认为这个判断仍然可以指导我们观察世界形势，二十一世纪初的今天的世界两大主题仍然是和平与发展，我们看世界事物的方方面面大体都跳不出这样两个范畴。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小平说的和平与发展的秩序可以适当调整一下，就是当今世界的主题更准确地来讲是发展与和平，发展比和平变得更为主要、突出。小平上世纪八十年代提出这个判断的时候冷战还没有结束，东西方对抗、美苏争夺还是国际形势最主要的方面。从1989年柏林墙倒塌、1991年苏联解体到现在冷战结束将近二十年，东西方对抗结束了，美苏对抗不存在了，二十一世纪更突出的问题是发展。

现在我们全国各族人民都非常关注发展问题，包括经济发展、金融安全、气候变化、环境保护、人的发展等。发展问题本身也在发展，过去发展主要就是经济发展，现在气候、环境以及人的发展方方面面都在发展问题之列。

现在来看发展问题、经济问题，我们几乎可以肯定地说这场全球性的金融危机结束了。今年二十国集团在加拿大多伦多的峰会的一个焦点就是各国政府在危机期间采取的经济刺激方案要不要结束。会前美国总统奥巴马给二十国集团各国领导人写了一封信说虽然危机结束了，但世界经济形势依然不稳定，建议各国还要继续保持危机期间采取的经济刺激方案，不要轻易撤出。我们中央的方针是不轻言撤出，去年中央财政预算拿出9000多亿刺激经济，今年3月政府工作报告显示仍然继续拿出9000多亿刺激经济，我认为到明年3月人大之前或者到今年年底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之前，我们不会撤出。

现在国际上、学术界、各国政府、国际组织中也有一些人认为危机没有完全结束，他们主要的依据就是希腊、西班牙、匈牙利这些欧洲主权国家的债务危机。主权债务危机和危机期间美国、欧洲、华尔街这些金融机构发生的危机性质是一样的，都是债务过多，资金流动成为问题，金融系统中呆账、坏账过高，无法正常运转，只是主体不一样。

其实中国也存在这些问题，国际、国内有很多人担心中国今年可能出现金融危机，一个重要的理由就是所谓的中国主权债务，也就是中国各级地方政府的债务过高，国家审计署做出的调查统计，十几个省市的地方债务高达2.89万亿，对此大家有很多讨论。有一些地方现在每年的财政收入说起来有几十亿，但是用来还债务利息都不够。

根据标准的国际概念，所谓经济危机就是一个地方、一个国家的经济发展连续两个季度负增长就叫经济危机。世界上多数国家从2008年第三季度开始经济进入负增长，多数国家四个季度连续负增长，一直到2009年第三季度才开始正增长，按照这个标准，经济危机是结束了，但经济危机结束以后世界经济的恢复却是非常低速的、乏力的，主要经济体的恢复都不是很好，还远远没有恢复到危机前的正常状态，还是一种很低迷的状态。

到目前为止，虽然世界主要经济体经济开始恢复增长，但就业不增加，这对各国压力很大。欧洲情况很不好，失业率居高不下，现在发达国家经济体最高失业率在欧洲，西班牙有20%的劳动力是失业的，年轻人50%的失业。美国的失业率仍然高于9%，而危机前美国的失业率不到5%。

从现在起五到十年甚至更久，整个世界经济发展都不乐观。我现在听到、读到的国际组织、各国政府、企业界、学术界对中短期、中长期经济发展的分析都是不看好，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世界经济缺乏新的增长点。各个地方、各个国家、各级政府都在寻找和培育经济增长点，一个时期经济要发展，任何一个地区总要有一个或几个主要行业在发展，以此带动其他产业行业乃至整体经济的发展。有的国家认为找到了新的增长点，那就是低碳、绿色经济。一定程度上美国、欧洲、中国政府都认为低碳经济可以成为当前和今后的经济增长点，所以低碳技术、低碳经济、绿色经济才这么火。

但低碳经济、绿色经济会不会成为一个地区、一个国家甚至整个世界的一个时期内的经济增长点？我个人是比较怀疑的。据我有限的了解，到目前为止低碳经济、绿色经济还没有成为任何国家的经济增长点，展望未来，低碳经济、绿色经济能否成为经济增长点也不确定，关键在于一些低碳技术能否突破。低碳经济、绿色经济中，最有可能成为经济增长点的是电动汽车。因为汽车是世界经济中的一个主要产业，是居民的一项主要消费。中国经济在面对金融危机时表现很不错，保持在8.7%的高速增长，无论从中央、各级地方政府到老百姓大致都知道，现在中国经济一靠住房二靠汽车，这两个产业为我们走出危机、实现高速增长立了汗马功劳，我们的投资也主要在这两个领域。当然除此之外中国经济增长点很多，还有餐饮、旅游等其他消费。

电动汽车已经研制出来几十年了，每年世界主要汽车展都有几种甚至十几种电动汽车的新产品推出。但电动汽车至今没有普及，因为现在它的动力技术不过关，就是电池的技术不过关。如果电动汽车技术不能够突破，我个人认为几乎没有什么绿色低碳的产品会成为广大消费者的直接消费品，进而成为经济发展的动力。风力发电和其他形式发电因为风力或者太阳光等资源充足的地方并不多，难以取代传统的水力、电力发电。

现在全世界对经济都是比较悲观的，很大程度上就是找不到经济增长点。美国经济现在哪个行业好？美国经济最近这一二十年靠金融，现在出了问题，这证明走金融这条虚拟经济的路不行。一个国家尤其是一个大的经济体可以有虚拟经济，但虚拟经济必须建立在实体经济基础上，这次金融危机就证明如果虚拟经济离实体经济太远，那虚拟经济就无法走远，受惠的人也不多。

展望中长期整个世界经济发展的前景更不乐观。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世界主要国家地区、世界经济的主体部分——发达国家地区的人口在减少，所以发展动力不足。虽然发展中国家包括非洲的人口在增长，但这个增长对经济没有多大作用，因为他们不怎么消费，现在的经济是靠消费来带动发展。由于人口减少，发达国家经济长期处于低迷状态，对日本而言，上世纪九十年代被称作“失去的十年”，二十一世纪的头十年又快过去了，现在日本又开始说这是他们的“第二个失去的十年”，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为什么日本这个科学技术工艺仍然领先世界的主要经济体二十年停滞不前？其主要原因就是人口在减少，没有发展的动力，现在每天日本出生的人比死亡的人要少。欧洲、俄罗斯面对的情况也是如此，欧盟委员会、欧洲各国政府官员、学者普遍在讲，现在如果只靠自己，欧洲经济每年不会增长，今年的需求和去年比没有增加，因为进入到各个年龄段的人不但不增加反而在减少。欧洲经济要想发展，就要向国外出口。

上世纪三十年代经济大萧条后诞生的凯恩斯经济学强调消费对于经济的重要性，此前的经济学包括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都更加关注生产和流通，凯恩斯发现经济能否发展、能否防止危机，重点不在生产，而在消费，要通过刺激消费来刺激生产，刺激有效需求，防止危机。这种思想是革命性的，也是八十年来的现实。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一般来说，生产不再是问题。我国发改委多年来有一个说法，如今中国不缺少任何一种供不应求的产品，全世界亦是如此，基本上可以说只有没钱买的东西，没有有钱买不到的东西。如今人类的生产能力远远大于人类的消费能力，所以现在生产不再是问题，需求、消费才是问题。生产对经济增长不一定有好的作用，卖不出的商品形成积压，进而造成呆账、坏账的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