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强：当前的经济形势和金融形势（4）

下边我就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个周期性变动的规律是非常重要的，特别是这回国际市场大起大落，看来这个规律，国际的大宗商品价格大起大落，都跟周期变动有关。那么下边我就介绍一下，要研判金融形势，首先要看清经济形势。

我们这轮经济周期，胡总书记说，到现在，实际上我们这轮经济周期还没走完，只走了一半，或只走了上升的一半，后边还有一半没走呢。但是它已经呈现出了跟历次经济周期完全不同的特点。

第一个特点是我们这轮经济周期上升的时间很长，历史从来没有。我说了，过去计划时期往往涨一年就下来，市场经济涨两年也就下来了，经济过热，马上就下来了。而这次是连续上升了六年之久。客观地说，我们大家一起度过了六年美好的时光，很多人可能还没感觉。在这六年里，我们企业得到了长足的发展。很多的企业过去是亏损累累，可这六年扭亏为盈，利润大增。我们的收入，这六年每个家庭收入增加了。我们每个人都在享受着改革的红利，这六年的收入比六年以前的收入肯定是增加了。那么这六年又出现了一些不正常的现象，比如一棵野生兰花草都炒到四千万，。那么红木家具炒了十几倍，普洱茶都炒了七八倍，这种现象在六年以前有过吗？没有。这是经济连续高增长出现的现象。

第二个特点是经济增长呈现了持续稳定的增长，以前都是暴涨，暴涨必有暴跌，股市如此，经济也是如此，而这次上升非常稳定，一年比一年高一点儿，稳步增长。所以国家统计局一位副局长公开讲，这轮经济的上升是慢起步均加速，所以走得比较稳，这多年没有的。正是由于经济运行的时间这么长，走得这么稳，才给我们的企业包括电视台，提供了良好的背景。

第三个特点，是历史上更加没有的，我们这轮经济周期运行出现了一个经济高增长、低通胀的时代。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我们一些老的同志，搞经济工作搞了几十年，盼了一辈子，一直盼到退休，这种状态都没出现。而我们现在这六年出现了，刚才前面都看到了，经济往上走，通胀率在往下走，高增长、低通胀，历史几十年都没有。所以可以用一句话来评价，我们这六年经济的发展，是我们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以来历史上最好的一个时期，这么评论一点儿不为过。

第四点是这轮经济周期具有了国际性特点，我国这轮经济周期2002年开始复苏，而美国呢，正好也是2002年9.11事件以后，经济开始复苏。美国是靠什么推动经济增长？19世纪美国主要全国幅员辽阔，全国挖运河，修铁路拉动经济，所以在19世纪末，当时美国的交易所里我们就看到，有38支铁路股票挂牌交易。20世纪以后美国主要靠现在我们看来比较传统的加工制造业推动了美国经济增长。特别是赶上两次世界大战，他是受益者，大量的军火卖出去了。那时候美国重点投资也是钢铁、石油，就跟我们投资一样。所以我们现在基本还处在美国那个时代，加工业、制造业、石化业推动经济增长。到了70年代，美国就出了问题，掉到陷阱里了，是滞胀并存，凯恩斯认为一个社会，滞和胀不可能同时并存，所以政府用看得见的手段，以毒攻毒。1929年，美国大萧条大危机，说明生产停滞，凯恩斯认为就是人为制造通货膨胀，认为扩大财政支出。罗斯福新政做的就是这个刺激需求，保持供求新的平衡。那么这套理论，在1929年顺利摆脱危机了，但是到了70年代破产了，因为滞胀并存解释不了。那么后来是什么使美国经济摆脱了泥潭呢？特别是90年代，美国出现了上一轮经济周期，出现了持续120多个月的高增长，时间非常长。所以美国股市就出现了黄金十年。1994年美国股市不到4000点，但1995、1996、1997、1998、1999，每年向上突破一千点，出现大幅飙升，就在经济不断增长推动。到了1997年，美国股市炒到7000多点时候，它的领军人物格林斯潘在一次鸡尾酒会上悄悄跟朋友讲，他认为美国股市过热，这一句话不要紧，被记者听到了，一见报，美国股市逛荡逛荡回头了二百多点。但是没多长时间，很快又被拉起来了，又创了新高。到了1998年就炒到了8000多点。当时美国股市也从来没这么涨过，所以很多人都紧张了，纷纷提出要求美联储加息，抑制股价过快上涨。所以格林斯潘就领着十七个大银行行长，召开了一个“金融工作会议”，讨论是否加息。开完会，格林斯潘来到麦克风面前，公开宣布不加息。为什么呢？因为他认为美国经济正常，美国股市正常。所以这话一出，1999年一下突破一万点，但是很多专家糊涂了，七千多点你认为过热了，八千多点你反而认为正常了，什么使你自我否定自己，思想发生了转变呢？最后他自己解释了这个问题，他说，他看到美国的企业界在前些年大量向高科技领域投资，这些年已经出现了明显的效果。所以实际上，美国这轮经济为什么持续这么长时间高增长，甚至推出了美国黄金十年的股市，主要的动力就来自于高科技。这些年美国的微软从一个很小的公司，通过纳斯达克一上市，上市的时候有人说他的总资产才二百万美元，而几年以后，他的总市值高达2500亿美元。资本市场的强大推手不得了，跟变魔术一样。IBM、美国的微软，特别是网络，在这些年大发展，推动了美国。

可惜市场不可能永涨不跌的，到2000年3月，我们国内大陆还在热炒网络概念股的时候，美国纳斯达克，2000年3月，网络概念就破灭了，从五六千点一口气跌到一千多点，说明这个动力走到了尽头。实际上美国又出现了经济的衰退迹象，再加上9·11事件的冲击，美国明显出现了衰退。但是美国这一轮经济衰退，涨了120多个月，衰退也就一年多，只有一个季度GDP是负增长，很快就拉回来了。2002年以后出现了复苏。那么为什么这次衰退的时间这么短呢？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在于这轮美国经济周期支撑它上升的是房地产。房地产业是低技术含量的产业，但是它是国民经济支柱产业，因为它的带动性非常强。比如国内的房地产业，前几年我们国家统计局公开讲，我们中国房地产业的增长，能带动相关四十个产业发展。房地产业就业一百人，能带动相关产业四万人就业。房地产的作用、支柱产业的作用是很强的，迅速把美国经济拉起来了。在美国政府的法案、国会的法案里都明确提到，金融要为美国穷人买房服务，所以美国银行胆子就大了。

在这种情况下，国际国内就出现了经济周期的同步现象，所以我们这轮经济周期运行具有了国际性，这就迫使我们视野必须要放宽，要有国际视野。那么这种经济周期同步就形成了巨大的共振效应，制造了一个又一个冲击波，从国际冲击到国内。到现在为止，最起码有三个冲击波。

第一个冲击波在2003年就出现了，就是生产资料价格的冲击波，那么当时国内经济开始复苏，国内生产资料价格就有内在上涨的要求，没想到全世界经济复苏，国际市场的生产资料价格，涨得比国内还猛得多，形成巨大的冲击，直接冲击到我们生产资料市场，就引起了我们生产资料价格大幅暴涨。所以在2003年底，钢材、水泥、电解铝都列入了发改委的黑名单。当时就一再调控，那时候刚启动之前，钢材才多少钱，像建筑用钢材两千多一吨，而现在炒到多少钱，想压你是压不住了。而且这冲击波直接冲击到中国股市，2003年11月份跟今年11月份正巧，我们现在也出现了一轮反弹，宏观政策重大转换，股市出现了一波反弹，那次也出现了一轮反弹。在那轮反弹过程中，突然就炒起了所谓“五朵金花”，其中重要一朵就是钢铁板块儿。在大陆过去钢铁板块是死亡板块，业绩很好，价格很低，就是没人炒，这不是偶然的，就是冲击波的结果。而2005年这轮行情，中国股市突然领涨板块是有色金属板块儿。宝肽公司，宝鸡生产肽的一个公司，规模不大，上市最高窜到24块，一路下跌，跌了一年半以上，一直跌到6块6，大家都把它看成垃圾股。可是到了2006年刚过半年，它已经翻了11倍了。就是因为国际有色金属价格大幅飙升。那么到现在为止，可以肯定地说，有色金属的定价权还在国际不在国内。甚至钢材的定价权很大一部分也在国际。为什么短短几个月钢材大幅暴跌呢？就是国际大宗商品价格暴跌，国际钢材暴跌。所以我们现在眼光必须要宽。

那么这种经济周期同步，巨大的共振现象又产生了第二个冲击波，直接冲击到我们国内生活资料价格上。也就是说直接冲击到我们CPI上，就是通胀率上，就引起了2006年12月份开始的一轮物价大幅的飙升。那么2006年12月，实际上当时我们高增长低通胀，整个2006年我们大部分月度的物价都在2%以下。2006年平稳过去了，没想到最后一个月物价来了个突然大幅翘尾，物价从2%以下一下就窜到了2.8%，引起了我们紧张。最先发现物价上涨的，是独特的社会群体，在超市买食用油、买大豆油就发现，很短的时间66块一桶的大豆油，涨到76、86、96，恨不得106块，大幅飙升。一开始这轮物价的大幅上涨，指向就很明确，就是由于国际粮食价格大幅暴涨所导致了我们在国内大丰收的情况下，不但粮价没下降反而走高。前几年为什么高增长低通胀呢？因为2004年中央“一号文件”全面取消农业税，极大调动了农民的积极性。在这种政策引导下，我们连年农业大丰收。而农业一大丰收，中国粮食生产是刚性的，欠收一点儿不得了，会闹粮荒，丰收一点儿也不得了，谷贱伤农，粮价走低。可是这次，同样粮食大丰收情况下，不但没粮价走低，反而粮价走高，你就可以看出来，这明显是国际的原因。

而且大豆油为什么暴涨呢？因为我们食用油企业大量进口美国转基因大豆生产豆油，转基因大豆价格暴涨，只能高来高走，生产成品加价。我们这轮物价上涨，最开始和最主要的动力是输入型因素导致的，不是需求拉动的，也不是成本推动的。什么叫输入型因素？就是国际粮价大幅暴涨的结果。因为美国期货大幅飙升，在原油价格不高的时候，用粮食用玉米去生产乙醇，是赔本的、不经济的。可是由于原油价格涨得太高了，又大量消耗玉米生产乙醇，它有利润了，所以刺激了美国为首的各个国家纷纷大量消耗玉米，生产乙醇，生产可再生资源，所以导致玉米价格暴涨。紧接着推进小麦价格暴涨，大豆价格暴涨，到2008年上半年，大米价格暴涨。泰国由于大米价格涨得太猛了，下令禁止大米出口。中国也禁止粮食出口。于是我们就看到一个景象，海关大量的集装箱，报关单上有的报家具，有的是木材，可是打开箱子一看全是大米白面。就是国际粮价暴涨导致的走私现象。粮食的暴涨冲击了国内粮价，国内粮价上涨，必然引起物价上涨。因为这轮物价上涨实际上是结构性的，主要是食品价格上涨推动的，而粮食就是食品的重要的原材料。另外粮食在物价的统计中，权重是最大的，所以粮价一涨，肯定物价就涨。这个冲击波影响了我们每个人，直接影响就是我们的财富缩水，通胀一上涨，人民币实际缩水了，存银行都负利率了。而且还不只如此，对社会的打击也是非常大。所以我们要从紧货币政策关键就在于此。2007年11月份召开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当时物价连续大幅攀升高居不下，我们不得不作出从紧货币政策的决定，而且推出“两防”的措施——防经济过热、防通货膨胀。物价是一个关键因素。

那么现在为什么我们宏观政策重大转换了呢？从全面收紧变成全面放松了呢？物价也是一个重大的因素。由于现在国际大宗商品价格不断下跌，粮价也不断下跌，再加上国内大丰收，所以我们就连续六个月物价大幅滑坡。二月份最高点是8.7%。可是到了十月份，最新的数据也滑落到了4%，这种情况说明通胀压力已经不大了，矛盾已转化了。这种情况下为我们宏观调控的转换提供了一个宽松的环境。那么在探讨物价的时候，大家一开始只是关注CPI，那么后来下半年，大家越发对PPI产生了关注，因为在CPI不断滑落的时候，PPI不断上升，在八月份，最高已经拉伸到10.1%了，形成了巨大的剪刀差，所以引起了很多人的担心。CPI为什么不断滑落？而且股市环境也宽松了，应该反弹一把吧，连反弹都没有，机构还在出货。为什么呢？因为他担心PPI。PPI是什么呢？它是工业品出厂价格。因为在这个价格里有很多的工业品是生产资料，某种意义它反映生产资料价格的走势。而根据经验，生产资料价格上涨，PPI的价格上涨，最后会传导到CPI，所以大家非常担心。现在我们放心了，因为这两个物价指标同步滑落，为什么PPI也大幅下滑呢？那么主要原因就是国际大宗商品价格暴跌。国际原油从上半年147，才几个月，跌破50，跌到49。那么这种国际商品价格大幅下跌，就使我们国内的价格改革提供了一个难得的机会，所以为燃油税出台、电价调整提供了一个难得的机会。但问题是国际大宗商品价格的下跌，有利也有弊，不一定都是好事儿，要辩证地看。

那么大宗商品在国际市场暴跌的原因是什么？国际市场需求大幅缩减，原油不断减产。原油不断减产都抵不住原油价格暴跌，需求大幅减少，所以导致价格迅速滑落。而国际市场普遍的需求大幅减少，这是好事儿吗？不是好事儿，由于美国金融危机的冲击，全世界都出现了经济衰退，这是个重要信号，不能轻视的。那么全世界都不景气了，中国能独善其身吗？而且现在我们周期具有国际性，它不可能独善其身。

那么经济周期同步、巨大共振现象，现在又制造了第三个冲击波，这个冲击波给我们直接造成了损失，就是美国金融危机的冲击给我们直接造成了巨大损失。美国实际上在去年底就出现了衰退迹象，集中一个体现就是房地产泡沫破灭。房地产推动经济增长，时间不可能太长，涨涨涨就出现泡沫，就会破灭，跟高科技推动经济增长不一样。我的理解是美国金融危机爆发的根本原因不在金融本身，而它的经济出现了衰退迹象，房地产泡沫破灭这才是主要原因。本来根本原因不在金融本身，就金融谈金融是没用的。

那么现在看来，美国金融危机最起码对中国产生了四方面冲击。第一个方面，银行投资直接造成损失。我们大大小小的银行都或多或少买了美国次贷产品，但是跟银行庞大的资产相比，总体占比不大，损失不大。但是说实在的，我们的信息披露制度存在问题，像挤牙膏似的，2007年底就传说银行买了次贷产品，结果银行一下就承认了，有的说买了，但是没亏还赚钱了，高位就跑了，可是年报一算一看还是赔钱了。紧接着今年危机加剧了，两房一出事儿，银行又说买了一点儿两房产品，两房债券。没几天，雷曼兄弟又出事儿了，结果纷纷又说，我们又买了一点儿，到底买了多少？但不管怎么说，肯定是有损失。加一起的损失，不用多算，就算损失二百亿人民币怎么样？对银行来讲损失是不大，可是就怕比较。比如说这两年大力度的支持廉租房建设，为穷人能租得起房住得起房服务。2007年一年，投在廉租房建设上的全部资金才62亿人民币，少损失一百亿，就会使廉租房建设扩大一倍还多，多少穷人能住上房。这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钱。实际“两会”上我就提出了一个重要提案，关于美国金融危机对中国金融安全影响的提案。在这么长的过程中，我们能不能在美国市场减一点儿仓呢？结果不但没减还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