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厚德：如何认识提高自主创新能力（2）

（二）科技自主创新能力正成为国家竞争力的核心

我们现在讨论重要性的第二个方面，科技自主创新能力正成为国家竞争力的核心。在这个地方我要讲这么几个观点：

第一个讲竞争。国家竞争力当然是讲竞争里面的竞争能力，这个竞争力的核心是什么？就是自主创新能力。我们先讲一般的竞争概念，竞争就是优势的竞争，竞争就是在竞争发生的舞台上追求优势地位，在竞争的战略舞台上面追求一个竞争优势，谁有优势，谁就在这场竞争中取得胜利；谁没有优势，在这个竞争中就失败，所以竞争就是优势的竞争。因此就要制定我们的制胜战略，从战略上要有一个办法来取得这种竞争的优势，就是我们平常讲的要进行战略研究和管理。制胜战略就是要取得可持续的竞争优势，要让这种竞争优势不断的持续下去，所以就需要战略管理。

第二是为什么说科技创新是决定性优势？下面我说得具体一点。我们先看看在工业经济时代，它们的竞争优势是什么样的竞争优势。工业经济时代的初期，西方强国的优势是依靠霸占殖民地，掠夺初级资源，这就是世界上最早的一批资本主义、帝国主义起家的办法和手段，这也就是鸦片战争以后中华民族受到各种苦难和屈辱的原因。现在这套办法是否可行？不是说一点不能实行，我看他们现在照样实行，但是作为一种普遍的手段发生变化了。从二次世界大战后的民族解放运动高潮出现以后，世界上的强国所用的取得竞争优势的手段已经变了，他们竞争的方式主要是垄断市场、占领市场，并不是占领你这片领土。占领市场过程中用什么手段？科学技术生产力是争夺市场的现代化手段。今天在我们国家里，强国在这儿用现代化手段占领我们的市场，就是科学技术生产力这个手段。为什么？因为科技创新能够成为决定性的优势，比枪炮还厉害，用这样一种手段，使那些具有优势的国家在世界市场欺压边缘国家和不发达国家。

所谓用科学技术手段来取得市场，第一个办法是西方强国用原创新性的技术产品来垄断市场，用我们现在的话说，就是用原创的高新技术产品来占领市场。

第二个办法是用技术标准来保护市场。大家知道，各种产品有各种技术，它要制定一个技术标准，你只有符合技术标准，你才能进入市场，不符合这个技术标准，你就被市场推出去，市场准入用技术标准来卡你，关税也是一种手段。用关税的办法叫做“关税壁垒”，用技术标准方法叫做“技术壁垒”。

第三个办法是用二流、三流技术换市场，直接用技术换市场。目前中国几大汽车厂，纷纷与国外汽车集团合资，在中国建立了一些子公司或者合资公司。我们近几年来汽车有很大的发展，但是仔细想一想这种发展是好还是不好？或者说到底利弊如何？是不是还继续沿着这条路子走下去？这条路的实质就是西方国家拿出一定的技术来换取中国的汽车市场，实质就是这个。这个技术是原创型技术吗？是一流技术吗？不是。这种合资企业所生产出来的汽车，不可能生产出外国公司在本土生产的那种一流的汽车，没有那种水平，但是确实可以在中国市场，或者在其它国家市场上有很大的销路。但是这样下去，中国的汽车厂肯定不能在世界上成为领军企业，你这个汽车厂肯定不是世界品牌的汽车厂，也不可能成为世界品牌产业，是不是这样？前一段已经争论了快一年的时间了。现在有一些汽车厂开始抬头了，如“奇瑞”抬头了。实际上就反映了在中国汽车发展中间两种不同的技术路线，这两种不同的技术路线实际上是反映了两种不同的技术发展战略，这是个很大的事情，我们今天没有时间，把这件事情充分讨论清楚，但是我这个想法你们基本知道了。

第四个手段是用禁运封锁。现在世界上有的国家，包括美国以及欧洲有些国家，以禁运技术为理由，来封锁高新技术出口。温家宝总理跟西方国家谈判的时候，曾经讲过一句很有名的话，“我们中国不能老是坐飞机和吃大豆呀”。这是针对外国对中国封锁高技术，可以卖飞机和大豆，但高技术的东西它不卖，我们就要打破这种封锁。干线飞机我们自己现在还不能制造，中长期规划要研究我们中国的干线飞机问题了，我们干线飞机现在用的都是国外的，我们现在能做的飞机是支线飞机。

第五个手段是吸引人才，控制未来的市场。发达国家从发展中国家吸引了大批人才，人力资源是第一资源，谁掌握了人才，不仅掌握了现在，也掌握了未来。

这五个方面的手段使我们看到，科技创新可以成为一种占领市场的现代化手段，是取得竞争优势的一种现代化手段。那么我们就要意识到我们不能老这样下去，我们必须改变这种状况。在一定的时期，中国还将面对这样一种现实，但这绝不是方向，只是过程，不是结果。我们所追求的结果不是这个，虽然作为过程有它一定的不可避免性。

第三是中国还没有成为科学技术大国。我这里有个材料，是2002年世界的排序，还有一个是2003年的排序。2002年，中国科技竞争力在世界上（根据瑞士洛桑管理学院的世界竞争力报告），对49个国家的综合竞争力排序，中国排第31位，科技竞争力排24位。一共是49个国家，31就是下半截，24正好在49的中间，中等水平。2003年关于科技创新能力的排序，中国科技能力在49个国家里面居28位，属于中间偏下。它看起来也是实际情况的反映，是中间的位置还偏下一点。现在世界上还有这么一个概念，把世界各国的科学水平划分为五个等级，第一个叫科学核心国家，第二个叫科学强国，第三个叫科学大国，第四个叫科学边缘国家，第五个叫科学不发达国家。中国是哪个等级？中国、印度、巴西被列入科学边缘国家，倒数第二。边缘国家再往前走一步上到第三步的时候就是科学大国，那么后面还有科学强国，还有科学核心国。中国尚未成为科学技术大国，所以我们国家还缺乏国家竞争力，我们必须把自主创新能力变成我们国家竞争力的核心。

（三）一些国家都以科技创新作为国家战略。

现在谈重要性的第三个方面，我不能举所有的国家，我只举几个有代表性

的：美国、英国、日本、韩国。美国把保持本国在科学技术前沿的领先地位作为其国家目标；英国提出必须确保科学基础的优异和强大，并把创新作为提高生产效率和加快经济增长的核心；日本提出科技创新立国和知识产权立国的国家战略；韩国在国家层次上制定和执行以科技为基础的政策，为国家发展探索新路。这些都是和我们在科技、经济上打交道比较多的几个国家，我把它们列出来，可以看出来它们都是以科技创新作为国家战略的。

三、充分认识增强自主创新能力的紧迫性

光讲重要还不行，还要讲紧迫，也就是中央《建议》讲的，要有历史责任感，要有忧患意识，要有世界眼光。下面讲第三个问题。

（一）兵临城下的专利战争

对于增强自主创新能力的紧迫性，我首先用“兵临城下的战争”来形容。我是借用军事术语来说明我们这种紧迫感。要想说明紧迫感，可以从各个角度来说明，我这里就取专利里面的发明专利来说明。

专利有各种不同的形式，可以有实用新型专利，可以有外观设计的专利，再一个就是发明专利。实用新型是一种外观上的专利。二次大战有个笑话说，美国兵在日本老要喝汽水，美国人鼻子比较高，喝水一倒的时候鼻子总碰到瓶子，喝起来不方便，后来想出一个方法，在瓶子上面做一个凹口，让鼻子跟瓶子接触的地方凹进去了，就碰不到了，喝汽水就很方便，这也是一种专利，这种专利是什么呢？就是外观设计。日本有个味精厂，这个味精厂想把它的味精在市场上卖得很多，让它的职工们想办法，怎么能让味精卖得很多，市场越来越扩大。有个很普通的女工提了个建议，她说这还不好办，那个味精倒出来不是有个小窟窿吗？一颗一颗把味精筛出来，把那个小窟窿弄大一点，每次多倒一点，我们厂家卖的市场不就多一点吗？这也是专利，确实也能赚钱。但是我强调的是发明专利，也就是我们现在讲的原始创新，这是最具有创新的一种专利。在这个问题上缺乏自主的知识产权，就缺乏自主的核心技术，缺乏世界知名的品牌。没有发明专利，你就不要讲搞什么世界品牌。用事实说话是最好的说话，1997年到2003年国内发明专利的总授权中，外国人的授权比中国人的授权要高。这句话大家理解吗？外国人在中国申请发明专利授权，中国人也申请中国发明专利授权，把这两部分人的总授权加在一起比较一下，外国人的授权比中国人的授权要高。这是在中国国内申请发明专利，不是说到美国申请，现在说的在中国它都比我们高，高到什么程度？这个数字你们看一下：1997年在总授权中，外国人获得的授权占56.2％，1998年是65.0％，1999年是59.4％，2000年是51.3％,2001年是66.9％,2002年是72.7％，2003年是69.3％，尤其在2002年，在中国的发明专利授权总数中外国人占了70％以上。所以我说是“兵临城下”，它在中国获得专利，你要搞出一个相同产品出来，就侵犯了知识产权，你就得退出市场，你还要赔钱，这就是用技术手段来占领市场，70％是它的。而且从前面统计数字来看，是历年上升，基本上都是上升的趋势，或者略有摆动，到2000年以后，上升更明显，都在50%到70%之间。所以，我看用“兵临城下的专利战争”来形容，虽然有点刺激，听起来不舒服，但说明了事态的严重性。大家要有紧迫感和忧患意识，否则中国企业就甭想出产品，因为你出了产品就侵权，而我们从加入世贸以后也非常重视知识产权的保护，不能侵权。

(二)世界资本下的“中国制造”――“世界工厂”是我们的目标吗？

世界资本到中国这个地方来办厂，办了厂以后都是用“中国制造”，那么我们中国是不是成为世界工厂了？那么世界工厂是我们的目标吗？世界资本投向中国市场，现在已经是一个潮流，假如在多少年以前，我们想引进外资还需要费很多口舌，做很多工作，外资才愿意进来，现在跨国公司已经弄清了一个基本状况：中国是最大的市场，所以资金要到中国这个市场上来。在中国生产了就可以就地卖，能赚钱，更何况它还有别的优势。中国是以什么比较优势能够得到它们资金的投入，能够换来一个“中国制造”呢？其实也很简单，就是用我们的廉价劳动力、资源低价格、牺牲环境。所以我们是以消耗资源、污染环境、低廉劳动力换来低比例收益。我们生产的产品，在全球的产业链中是低端产品而不是高端产品，就是这样我们的“中国制造”才很出名。很多产品打上的都是“中国制造”。你要说是骄傲也可以，但是你要真说是骄傲，我心里面很痛。真是我们的骄傲吗？不是我们的骄傲。我还是那句话，作为过程我们可以接受，作为结果不能接受，这不是我们所要的结果。这样一种局面是不是应该改变？我举一个非常极端的例子，美国市场上80％的咖啡杯是中国制造，每个杯子的标价是七到八个美元，而中国制造商仅得到了0.2美元的加工费，不足售价的3％，我们得的就是加工费。所以我说外国之所以到中国来投资，第一是这个大市场它很看重，生产的产品在你中国卖就可以了，这么大的市场他到那儿找去呀？还有一个，你这么廉价的劳动力他为什么不用，他在你这办厂就用你的劳动力，这么低廉的成本他为什么不要。

目前我们国家对外技术依存度高达50％。我们看看别的国家是怎么样的情况：美国、日本的技术依存度是5％左右，我们是50％，他们主要靠自己，我们主要靠别人，占固定资产投资40％左右的设备投资中间，有60％以上要依靠进口，我们的技术力量，我们的创新能力非常脆弱。所以为什么中央的《建议》说要有忧患意识，要有历史责任感，我们这一代人不把这个问题解决，还要把这个问题留给我们的子孙后代去解决吗？我们现在都抱怨清王朝皇帝的无能，难道我们不怕我们的子孙后代来抱怨我们这一代人的无能吗？这种局面还要继续下去吗？形势难道还不够严峻吗？以高资本投入支撑经济快速增长是难以持续的。我们提出了可持续发展战略，能持续下去吗？或者说这种持续发展是没有难度的吗？目前，我们国家由于资本拉动在GDP的比重中超过了40％，就是我们GDP的增长的比重主要靠不断的投资，不断的增加人，这不是最好的办法，不是最好的技术路线，要靠技术进步。美国、德国、法国这些发达国家这种靠资金拉动的GDP只占20％左右，我们是40％，我们的代价是很大的，我们要持续发展下去有难度。

（三）比较优势的转化。

目前中国经济发展的比较优势是相对的，是高代价的。从劳动力价格来说，低价格。我们制造业工人的成本虽然是比较低的，但是也在变化，也在往上涨。90年我们是美国、日本的不到2％，跟香港、台湾、韩国比大概是在7％左右，跟墨西哥比在六分之一左右。到1999年已经是美国、日本、德国的3％－4％了，是香港、台湾、韩国的10％－14％，是墨西哥的三分之一了，也就是说我们的劳动力价格也在变化，这种劳动力价格低成本的状况并不会永远如此，我们要看到这种变化。还有我们消耗的资源很多，下面我列举一些我们资源消耗的情况：能源综合利用率只有33％，比国外先进水平低10个百分点；工业用水重复利用率是55％，比国外先进水平低25个百分点；资源产出率比较低，单位资源产出水平相当于美国的十分之一、法国的六分之一。例如我们每吨标准煤的产出效益是785美元，相当于美国的28.5％，欧盟的16.8％日本的10.3％；每立方米水的产出效益只有两个美元，世界平均水平是37个美元，英国是93美元，日本是55美元，德国是51美元。由于这样一种情况，生产要素的价格上涨趋势，环境成本上涨趋势、资源型产品的价格上涨趋势不可避免，所以我们的比较优势是会发生变化的，我们必须看到这一点。